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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呼延贊離了馬家莊,徑赴河東,訪問歐陽昉府中,令人報知曰:「府門下有一壯士,牽匹好馬,要來獻與相公。」昉聽罷,即令喚入。贊到階下跪曰:「小人近販得駿騎,特來獻相公以為進見之禮。」防曰:「汝何處人氏?」贊曰:「祖居馬家莊,小人姓馬名贊。」昉曰:「此馬價值幾何?」贊曰:「價值連城,」昉聽得,自思:「此人必圖做官。」令左右問之。贊曰:「不願為官,只願服侍相公一年半載,終是名分人也。」昉見贊儀表奇特,又送他這馬,不勝之喜,即收留為左右使喚。
贊既欲行事,遂盡意奉承,極得昉之歡心。
開室七年八月中秋佳節,歐陽昉與夫人在後園涼亭上飲酒賞月。怎見得中秋好景?有蘇子瞻《水調歌頭》為證: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闌,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歐陽昉飲罷,酒醉,從人扶入書院中,憑幾而坐。贊隨至院中,自思:「此處不下手,等待何時?」正欲拔出短刀,忽窗外有人持燈籠進院,卻是管家來請昉安歇。贊即藏刀入鞘,嘆曰:「此賊尚有餘福,須再圖之。」
卻說趙遂以歐陽昉專政已久,恐惹兵端。一日,奏知北漢主曰:「昉有擅殺之罪,陛下若不早除之,為患深矣。」會帥將丁貴等,力劾其罪。劉鈞乃降歐陽昉丞相之職,宣授為團練使之職。
防恥與遂同列,上書辭歸鄉裡。漢主允其請。昉即日收拾行李,領從人離晉陽,望鄆州而去。不消一日,已到其家,諸親眷皆來稱賀,昉日具酒醴相待。
九月九日,卻是昉之生辰,準備筵宴,與夫人暢飲。呼延贊獨安外房,悶坐無聊。將近二更時分,出庭外閒行,但見月明如晝,西風拂面,讚仰面長嘆曰:「本為父母報仇到此,不遂其志,蒼天能無憐及我那?」言罷揮淚入房,偃身而臥。忽窗前起一陣怪風,贊睡中見許多人滿身鮮血,向前抱著贊曰:「汝父被昉所害,今日可以報仇矣。」贊聽得,忽然覺來,只是夢中。
正在猶疑間,忽從人來叫:「馬提轄,相公有事喚汝。」藏了利刃,徑入書院中,見歐陽昉睡在床上。昉曰:「吾飲數杯,宿酒未醒,汝在身旁,好生服侍。」贊應諾,因自忖曰:「此賊命合休矣!」約近四更,贊走出院外,見四下寂靜,正是:
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
腰間取出尖刀,寒光凜凜,殺氣騰騰,復入書院,拿住歐陽昉曰:「汝認得呼延廷之子麼?」昉驚得心膽飛裂,連告曰:「饒我一命,傢俬盡付于汝。」話聲未絶,贊即揮刀,刺入咽喉。歐陽昉大痛無聲,命歸陰府。贊既殺歐陽昉,徑入內去,將夫人並至親男女四十餘口盡皆屠了。
靜軒詠史詩曰:
氣概凌雲孰可加?懷冤必雪震中華。
全家竟殺伸深恨,始信皇天報不差。
贊殺出庭中,只有老嫗跪在階下,告曰:「乞饒殘生。」贊曰:「不幹汝事,急去收拾金寶與我。」老嫗進房,將緞帛金銀,裝作一車,與贊帶回。贊臨行,以血書四句于門曰:
志氣昂昂射鬥牛,胸中舊恨一時休。
分明殺卻歐陽昉,反作河東切齒仇。
呼延贊寫罷,騎了烏龍馬,並帶金寶,連夜回見其母劉氏,具道殺死歐陽昉一家四十餘口,並取得金帛而回。劉氏大喜。次日,與馬忠相見,忠問曰:「報得仇否?」贊答曰:「賴叔叔之福,將昉老少一家誅戮殆盡,臨行留有字跡四句。」馬忠問曰:「字跡如何道?」贊以其詩告之。
忠驚曰:「倘漢主得知,則吾家有滅族之禍!汝速宜收拾盤費,往賀蘭山,投耿忠、耿亮二叔叔,以避其難。」贊領命,即日拜別父母而去。
第二回
李建忠力救義士 呼延贊夢神教武
卻說呼廷讚辭過父母,匆忙上路。正值十月天氣,寒風襲面,落葉蕭條。贊在路行了數日,望見前面一座惡山。贊思曰:「此處必有強人出沒。」道未罷,忽山坡後一聲鼓響,走出幾個強人,攔住去路,問贊索買路錢。贊怒曰:「天下之路,安得汝賣?勝得我手中利刃,則與汝錢;不然,將汝頭來試刀,小頭目大怒,綽刀向前,與贊才交一合,被贊劈死坡下。內中乖的,急上山報知耿忠曰:“山下有一壯士經過,小頭目問索金銀,已被殺死。」耿忠大驚,即上馬來看,見贊正與眾頭目相鬥,忠認得是贊,忙喝曰:「侄兒不得動手!」贊抬頭視之,慌忙下拜。
耿忠引贊上山,與耿亮相見畢,忠問所來之由,贊將報仇之事並血書四句,一一道知。「今父親着小侄,徑投二位叔叔避難,不想有傷部下,望乞恕罪。」忠曰:「汝乃誤耳,何罪之有?」即令手下襬酒相待:忠因曰:「我等屯聚于此,以觀時變,汝既來,則為第三位寨主。」贊拱手拜謝。
自是贊居寨中,打官劫舍,出無不勝。
一日,贊與耿忠兄弟議曰:「河東旁郡,多有錢糧。叔叔借我軍士三千,往蜂州劫掠而回,可應二年之用。」忠笑曰:「絳州是張公瑾鎮守,此人有萬夫不當之勇,若去必遭其擒也。」贊曰:「小侄若折一軍,情願償命。」耿忠見贊如此志氣,便與軍士三千。贊即披掛上馬,扯起令字旗,上寫「河東切齒仇」五字,引着三千兵來到絳州城下,將城圍了。大叫:「好好將府庫錢糧獻出則退;不然,攻入城中,恣意劫掠。」守軍報與公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