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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貪圖自便,貽誤主上,復有何面目生於天地間耶?」吉翔無詞以答。永曆帝料知不免,即令諸將俱出。緬酋卻道:「除太后及皇上二人不得驚擾,若各大臣皆當立即行事。」於是緬兵一齊動手,以三十人縛一人,駢殺之。
永曆此時與中宮皆欲自縊,侍者諫道:「國君死社稷,理所當然,但如太后年高何?既棄社稷,又棄國母,必不可也,請暫留以待天命。」永曆帝聽罷,唯與中宮相對而泣。計各臣中,以鄧凱有足疾,幸得脫免,余外自沐天波、馬吉翔以下,被害者共四十餘員,哭聲聞于一二里外。唯沐天波手殺數人,然後自盡,至于自盡的,隨後也不能勝數。
緬酋既興此殺戮之後,即請永曆帝移居沐天波之府,大小僅存三百餘人。
自是永曆日坐針氈,飲食亦至缺乏,還幸有寺僧暗進粗糲,得以不死。不料諸臣被害之後,吳三桂大兵已進滇省,直趨緬甸,傳檄緬酋,勒令交出永曆帝后。緬酋大懼,即回覆吳三桂,應允將永曆帝后交出。一面委員至永曆帝處,詭說道:「晉王李定國大兵已近我境,聲言迎接官家。
但敝國不欲使大兵驚擾,今特送駕晉王營中,就此請行。」說罷,便不由分說,擁太后及永曆帝中宮各坐椅子,舁之而行,各有十餘兵擁護。因已入夜,不辨路途,只任緬兵擁至何處。到黎明時,見各營在望,皆是吳平西旗號。
永曆默然不語,只嘆道:「朕累母后也!我朝待吳家不薄,何至如此?」說了,即至清師營中。吳三桂只令部將接受,不敢來見。即拔營行了十數日,已抵雲南省城,即安排弒害永曆帝,以邀大功,並絶後患。正是:已經忘本殘同族,又要邀功害故君。
要知永曆帝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篦子坡永曆皇被縊 北京城吳三桂奔喪
話說吳三桂領大兵直趨緬境,傳檄緬酋,勒令交出永曆帝君臣。緬酋畏懼三桂,即托稱送永曆帝至晉王營中,實則擁至吳三桂營內。三桂好不歡喜,以為不世之功,莫如此舉,且又可以解釋清朝猜疑自己之心,便立即拔營,提兵擁永曆帝回至雲南府城。是時故明各路人馬都已潰敗,晉王李定國亦已歿滇中,即反覆無定之秦王孫可望,及他部將鞏昌王白文選,都先後走死。
眼見大清已一統山河,只有鄭成功尚守台灣,不肯降服,直至死後,傳位鄭經,又傳至伊孫克爽,國勢日弱,方肯投降。都是後話,不必細表。
惟是吳三桂得了永曆皇,已把川、黔、桂、粵、湘、鄂各省,盡歸平靖,立議表奏入京,請留永曆帝朱由榔在滇辦理。部將吳定諫道:「歷朝鼎革不誅舊君,三代盛時且封為諸侯。即秦漢以下,除了篡弒得者,莫不封其故君,非王即公。當今朱由榔雖建號稱帝,抗我清朝,但他既屬明裔,亦份所應爾。
不如解送京中,聽朝廷發落,或者朝廷尚有後恩也。」吳三桂道:「汝言似是,但我輩所為何事?今日已騎虎難下矣。俗話道:斬草留根,春來必發。明裔一日尚存,即本藩與諸君一日不能安枕。
若以一時不忍之心,反貽後患,某不為也。」吳定道:「然則王爺直死之乎?不如奏知京師,聽候朝旨行事可也。」吳三桂無奈,便依吳定之議。果然奏謁到京,即有朝旨,允留永曆帝在滇,由三桂處置。
那日吳三桂便大會諸將,商議處置永曆皇之法。部將滿人愛裡阿道:「王爺此舉,將如何處之?”吳三桂道:“某亦不欲處以極刑,只欲將他駢首。」
愛裡阿道:「王爺此言,亦太兒戲。他曾為君主,豈駢首猶未得為極刑耶?末將以為,如此未免太慘。」三桂道:「將軍亦滿人,何出此言?」愛裡阿道:「末將誠是滿人,但不忍之心,人所同有。末將若處王爺地位,必不為此也。」吳三桂道:「某非不知。唯朝旨已下,焉能違抗?」愛裡阿道:「朝旨只任王爺處置耳,未嘗使王爺將他駢首也。」三桂道:「恐除將軍外,未有以將軍之說為然者。」時章京卓羅在座,向三桂厲聲道:「愛裡之言是也。
王爺世受明恩,或以不得已而至于今日。然迴首前事,正當藉此機會圖報于萬一。且他亦嘗為君,曾有數省奉其正朔,亦當全其首領。若王爺于此事仍有畏懼,某願以身當之。」吳三桂聽罷,面為發赤,即退入後堂,各人亦散。
吳三桂心裡躊躇,覺若不殺了永曆皇,既不泯清朝的猜疑,自己亦不能安枕。
惟外面又欲解釋人心,欲以示所殺永曆皇由於朝旨敦促,不幹自己之事,冀諉卸于清廷。那日便欲叩謁永曆帝,以陽示其哀憐之意,與不得已之心。但自己已為清國藩王,又不知用明朝衣冠,還是用清廷的衣冠。若衣清裝,即無以解釋人心,若衣明服時,怕當時朝廷知道,如何了得。
左思右想,總沒法子。到了次日,與心腹章京夏國相計議。國相道:「即衣清裝叩見可也。」
三桂道:「吾欲暗中仍穿明服,不令人知,汝意以為何如?”夏國相道:「王爺差矣。王爺此舉,只欲解釋人心。若暗中自衣明服,試問誰人見之?今王爺已受清封,即以清裝相見,亦能昭示於人。」三桂道:「相見時又不知如何禮法。」夏國相道:“王爺今則為王,永曆今已為俘,其極,亦平揖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