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監很爽快地答道,“太師少待片刻,皇上還是先到毓慶宮練一趟布庫
摔跤才來,這是多少天的老規矩了。」
鰲拜自年前稱病,已有兩個月沒有上朝面聖了。三日前,康熙帶著幾個侍衛突然造訪鰲府,名義上是探視一下這位稱病不朝的大臣,實際上是在大動手之前,製造一種君臣和睦的氣氛,麻痹對方。
鰲拜今日入朝視事,主要是拜謝皇上看視的隆恩,至少名義上是這樣的。
康熙迷上佈庫的事兒,鰲拜早從自己安插在宮中的人那裡聽到了。「小孩兒畢竟玩心重」,他心裡冷冷一笑。
這就只好等了,鰲拜憋得緊緊的神經又稍微鬆馳了一點。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只見太監張萬強自景運門大踏步走了過來,直到乾清門前立定,躬身笑道:「萬歲爺請鰲拜公爺毓慶宮說話。」
「不是說在乾清宮召見的麼?”鰲拜急急地問道,“怎麼又改到毓慶宮呢?」
「召見仍在乾清宮,只是幾位貝勒、貝子都還未到,萬歲爺的意思是請公爺到毓慶宮隨喜,爾後一同過來。」
「知道了,我隨後就到。」鰲拜滿腹狐疑,但又看不出有什麼破綻,於是強自對張萬強道:「請萬歲稍侯片刻。」張萬強答應一聲「是」,便躬身而退。
鰲拜咬着牙思忖半晌,然後說:「穆裡瑪、葛褚哈隨我到毓慶宮。」乾清宮的數十名侍衛都是鰲拜的人。這兩人更是他的親信。
「喳!」兩人齊聲答道。
出了景運門向北就是毓慶宮,鰲拜剛跨進垂花門,早見毓慶宮總管侍衛孫殿臣滿面笑容迎了出來,說道:「鰲公爺來了!皇上等得有點急了,叫標下再來瞧瞧呢!」
「我這不是來了嘛!」鰲拜一面說,一面逕自朝裡走。後頭穆裡瑪和葛褚哈趕到,挺身便也要進去,卻被孫殿臣笑嘻嘻地攔住了。
「二位哪裡去?」
「進宮靚見聖上。」
「成!拿牌子來。」
一句話說得二人大瞪眼,從沒聽說值日侍衛見皇上還有要牌子的規矩!
孫殿臣見他二人發愣,揚着臉道:「皇上今兒單獨召見鰲拜公爺,沒說見你們二位,請稍候一下罷!」說完也不等回答,回身便「哐」地將前宮門關上,一陣門鐐弔兒響,「咔」地上了閂。
「上當!」二人驚呼一聲,撲上去用力撼門,可恰如蜻蜒撼樹一般,哪裡動得分毫!
毓慶宮大殿裡的鰲拜,已陷入二十名大內侍衛的重圍之中,殿外還有四十多名小侍衛張弓搭箭、腰懸寶刀等候着,怕他突然施計逃跑。一進宮門,鰲拜就覺得有點異樣,偷眼一瞧,殿內似乎只有康熙一人坐著,殿內靜悄悄地,等聽到宮門口「哐”地一聲,又沒看到穆、葛二人跟進來,就曉得事情不妙,但又一想,自己武功卓絶,憑一個孫殿臣加個小康熙,能將自己怎麼樣?便一步跨進大殿,跪伏在地:“老臣鰲拜,奉旨覲見萬歲!」
康熙見他一反常態,跪着不動!心裡冷笑一聲,稍停一下方開口道:「鰲拜,你知罪嗎?」
殿內極靜,這一聲如晴空霹靂,震得鰲拜耳鼓嗡嗡作響。他忽地抬頭見康熙高高坐在禦椅上,手按寶劍,雙目的的地盯着自己,稍一遲疑,他立刻抗聲回道:「臣有何罪?」說著雙手輕輕一拍,從容站了起來,用挑釁的眼光揚臉看著康熙。
看到鰲拜如此囂張,「哼哼!」康熙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笑。
「爾有欺君之罪!”康熙高聲說道,“爾結黨營私,妒功害能,欺矇君主,亂施政令,圖謀不軌,十惡不赦!——來呀!與我拿下!」
話音剛落,殿角帷幕後閃出魏東亭、狼曋、穆子煦等五人,拔劍怒目逼近鰲拜。
「哈哈哈!”鰲拜仰天狂笑,“老夫自幼從軍,出入于百萬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憑你幾個黃毛孺子想要拿我……」
笑聲未落,便聽殿角帷幕「嘩」地一響,又有十幾個侍衛仗劍怒目躍了出來,正驚疑問,聽到身後一陣搭弓張箭的聲音,回頭一看,殿外幾十人已列成陣勢站好,箭上弓弦,齊刷刷地對著自己。
鰲拜驚愣了一下,忽地將袖子一援,揚眉大呼道:「這宮外都是老夫天下,你們哪個敢來拿我?」
「我敢拿你!」犟驢子薑立子大叫一聲,一個箭步躍上,反手便抓鰲拜的袖子,鰲拜伸過掌來一抵。雙方手掌剛一抵,犟驢子便覺一股極大的推力直貫掌心,踉蹌後退幾步才站穩,瞪眼盯着鰲拜,憋着勁發了一招皰丁解牛,單掌直立,紅着眼又撲了上來。
穆子煦、郝老四、狼曋見犟驢子吃了虧,相互看了一眼,打了個手勢,便一齊逼了上來。鰲拜見上的人多了,不敢輕慢,雙手一叉,從袖中抽出兩把從不離身的鐵尺,揮動起來。轉動之中,一條二尺多長的辮子也甩得風響。剛好被犟驢子抓在手中,猛地一拉說道:「中堂朝天!」一語未終,自己竟憑空被摔出七八尺遠,幸好肩先着地,未曾受傷,坐起來罵道:「奶奶個熊,怎麼弄得?」也顧不得弄明白是怎麼摔的,紅着眼大吼一聲,又撲了上來。
魏東亭動也不動地挺立在康熙身前,冷冷地看著。見犟驢子剛撲上去就被鰲拜袍袖迎面掃去,又摔出兩丈開外,便開口叫道:「大家小心了,老賊用的是『沾衣大八跌』!」
打鬥愈來愈激烈。
除魏東亭緊緊護住康熙,十九名侍衛將鰲拜團團圍住,鰲拜再厲害,也有些吃不消,到底是「好漢架不住人多」。眼見着身手不那麼靈活了,一個不留神,一把鐵尺被犟驢子奪了去,一怔之下,另一把又被狼曋用刀挑飛……
忽然康熙身邊的魏東亭呼哨一聲,圍鬥鰲拜的六七名侍衛「唰」地一聲散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