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在院子裡轉了幾圈,在另一個房間透過窗戶又看到了蕙蘭,蕙蘭坐在炕上正在一針一綫專心致志地做女紅。他看到了她那長長的忽閃忽閃的睫毛,看到了她那蔥段般細細長長的手……
吳三桂雖然站在寒冷的院子裡,他仍覺得身上有點熱騰起來,感覺到血液在快速的流動,心跳在加速。
吳三桂同時還看到蕙蘭蛋形的臉龐是那麼完美,臉的輪廓綫柔順而流暢,膚色潤白微紅,極其細膩光滑,几乎呈半透明狀,如絲帛如瑪瑙,更像春天的湖澤深處,被逆光隱隱穿透了的一枚白天鵝蛋。蕙蘭一頭烏黑柔軟的秀髮高高輓起,髮髻如一隻曲頸小黑天鵝。
吳三桂小小年紀從未接觸過任何異性,可他對女人有着天生的鑒賞能力,他站在那裡忘情地看著蕙蘭,良久,不知哪來的勇氣,大步走上前去,敲門。
房裡的蕙蘭問:
「誰呀?」
吳三桂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姊姊,我可以進來嗎?」
蕙蘭一陣慌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時,吳三桂已推開門站在了她面前。
蕙蘭羞得滿臉通紅,頭垂得低低的,看著手中正綉的一朵荷花,再也綉不進去第二針。
吳三桂也手足無措,不知自己是該站着好,還是坐著好,一時僵在那裡。
還是蕙蘭先說話了:
「你請坐吧!」
鶯聲燕語,聲音很輕。
吳三桂一言不發依順地在炕沿上坐下,半晌才說:
「姊姊你真美。」
蕙蘭嗔怒地看了吳三桂一眼,復垂下頭,臉仍是紅紅的,過了半晌才說道:
「這好幾天不見你,你去哪兒了?」
蕙蘭問吳三桂。
吳三桂也慢慢自然下來,說道:
「那我說說老實話。」
「你就說吧!」蕙蘭說。
吳三桂抬起頭匆匆看了蕙蘭一眼,說道:
「我怕見你,我不敢進來。」
蕙蘭聽吳三桂這樣說,「噗哧」一聲笑了,忙伸手去捂張開的嘴唇,仍掩不住一口玉牙和兩片鮮紅的嬌唇。
「你為什麼要笑?」吳三桂不解的問。
「我笑你一個領兵的將軍,一天揮着刀打打殺殺還怕我一個弱女子。」蕙蘭說。
「你看見我帶過兵?」吳三桂問。
「嗯”蕙蘭點點頭,“我一聽見馬蹄聲就對著門縫往外看,騎在馬上,身穿盔甲,手拿大刀,好威風,我要是一個男兒就去參軍。」
「你看見過我嗎?」吳三桂小心翼翼地問。
「看見過,騎在馬上好威武,年紀這麼小,就是千總,真了不起,就是太凶了。」蕙蘭說。
「那是練兵,不凶點就不會有人聽話,其實我一點不凶,你看我凶嗎?」吳三桂問。
蕙蘭勇敢地抬起頭,看了吳三桂,搖搖頭。
吳三桂坐在蕙蘭面前,兩人說著話,自然下來後的吳三桂,話滔滔不絶,給蕙蘭講戰場講朝廷,講官府……
這些都是蕙蘭從沒聽見過的,她真不知道這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男孩為什麼知道得這麼多。
蕙蘭入迷地聽著,如深潭一般的眼睛一動不動多情地看著吳三桂,這個小伙子的話讓她聽不完,這小伙子讓她看不夠。
吳三桂仍每天來聽張老頭講歷史,中午就留下來吃飯。趁張老頭午睡時,他就走進蕙蘭的房間與她說話。
有一天吳三桂走到房裡看著蕙蘭,半晌,說道:
「姊姊,把你綉的手帕送一塊給我好嗎?」
蕙蘭臉一紅,說道:
「爹爹醒了,你快過去吧。」
蕙蘭把吳三桂推出房間,掩上門,吳三桂敲了半天她也不開。
吳三桂抽出刀,橫在自己的脖子上,說道:
「姊姊,你如果再不開門,我就自刎死在你的面前。」
說罷,閉上眼。門「吱呀」的一聲開了,蕙蘭淚眼婆娑的站在吳三桂面前,奪過他手中的刀,跺着腳道:
「你為什麼要嚇我呢?」
「姊姊,你不要生氣,我只不過想和你多說會兒話。”吳三桂頓了頓,“你不知道我一天不見你有多難過,我吃飯想著你,睡覺也想著你,我每時每刻都想著你……」
吳三桂還沒說完,蕙蘭就撲進了他的懷裡。
吳三桂用手緊緊擁着她,他覺得自己就如在做一個不真實的夢一般。
前線戰事吃緊,狼煙四起。
皇太極親率十萬大軍渡過遼河,軍分左右兩翼,排列于曠野之中,南到大海,北越廣寧大路,浩浩蕩蕩,向前推進,如入無人之境,迅速佔領右屯、錦州、松山、大凌河等地。
吳三桂隨父出征。臨出發的前一天,他認真聽完張老頭講朱元璋的事蹟,天快黑了,他與張老頭道了別,走進蕙蘭的房間,依依不捨地看著蕙蘭,良久才說道:
「姊姊,明天我就要隨父親出征,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回來了就來看你。」
蕙蘭點點頭,兩行清淚從面頰上滑落,在衣襟上擊碎。
「我走了。」吳三桂握了握蕙蘭的手,轉身就要離去。
「慢點。」蕙蘭叫道。
吳三桂回過頭,蕙蘭把一塊綉着一雙鴛鴦的手帕塞進了他的手裡,並說道:
「我等着你回來!」
吳三桂點點頭,飛身上馬,消失在夜幕中。錦州。
幾萬兵將,千百匹馬匹的鐵蹄奔行在大地上,叩擊着堅石。猶似狂風驟雨,又似巨雷滾滾,在一片令山地為之動搖的響動過後,一支約五六干人的隊伍,神出鬼沒,突然出現在滿州兵的後面。
為首的一員小將正是吳三桂。
提着清一色的吳式斬將刀,穿著清一色的黑鎧鐵甲,騎着清一色的蒙古駿馬的五十勇士就走在他的身邊,一個個衣甲鮮亮,鬥志昂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