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打聽得東王正進朝去,先令刀斧槍手,埋伏正廳屏後。隨出府門,已是己排時分。東王正自朝裡回,恰與韋昌輝相遇。兩王即前來握手相見。秀清道:「賢弟何來?」昌輝道:「適纔傳說老將軍林鳳翔在淮南兵敗,已潰走徐州府。兄那裡還聽得否?」東王秀清道:「某全然不知。且朝中還未有驛報。賢弟的消息,究從那裡得來?」昌輝道:「說的是。江北來人現在敝府。王兄欲見其人否?」東王道:「甚願見之。可否請此人到敝府一會?」昌輝道:「此人必不肯出門。因在金陵有仇家,防被偵悉也。」東王道:「然則何如?」昌輝道:「不如屈駕到敝府裡,再問細底也好。因北伐之軍,關係甚大,小弟欲上朝見王兄者,正為此耳。」東王聽罷,點頭稱是。隨行有十餘人,都跟着東王、昌輝,同望北王府來。將進門時,東王見守衛甚嚴,心頗疑忌。北王知其意,即說道:「頭門諸壯士,皆是江北來者。」東王遂坦然不疑。直至大堂上,東王坐定,即問江北來人安在?北王道:「尚在密室。待某傳他出來。」一面着人備酒,又令家人引東王的隨從,到外廂招待。時方盛暑,北王即請東王便衣。東王就卸去外套,把自衛的短槍,放在桌子上。少頃只見一人自後堂出。北王道:「此即江北來人也。」原來那人姓溫名大賀,乃廣東勇士也。精於拳棒,與昌輝交最厚。
昌輝預使他充認江北官兵。待他相見時,好近秀清左右,便易下手,這都是預先擺佈的,東王那裡知道。見了溫大賀,即舉手令坐。北王也就座,一同舉杯飲酒。韋昌輝先向秀清問道:「果如老,將軍兵敗,王兄可動心否?」秀清道:「大兵北伐,誰不望勝。賢弟此言,究是何意?」昌輝即離坐道:「汝欲登大寶為操、莽事耶?奈何當昌輝未死。」秀清聽了,登時變色。隨曰:「我無此心,賢弟何有此言?」昌輝道;「九千歲是誰封你的?將置天王于何地耶!今大事未定,遽懷異心:多結黨羽,擅發號令,以危國家;屢阻天王親征,以圖功高篡位;又梗軍師號令,使不得行其志,汝罪大矣。某與汝分屬兄弟,決不能誤國家大事,而徇私情也。」秀清道:「汝言及此,意欲何為?豈天王命汝殺東王耶!」昌輝道:「吾非奉天王之命,乃奉全國人民之意也!」說罷,舉手一揮,屏後壯士齊出。東王方欲逃走,被溫大賀右手拿住,左手拔劍,向東王當胸一刺,東王大呼救命。隨從人等,應聲奔上大堂,東王又呼道:「殺秀清者韋俊也!」那隨從人等即欲逕奔昌輝,都被一班壯士攔住。
此時槍聲隆隆。昌輝先轉過後屏,溫大賀儘力刺了一劍,東王當時斃命。是時北王府的壯士,與東王府的隨護,互相鏖戰,溫大賀竟死於亂槍之中。東王的隨護,雖有十餘人,奈北王府的壯士人多,不能抵禦,都死在北府台階上。統計北府死者三人,槍傷者五人,殺得屍橫階土,血染堂前。韋昌輝隨出來審視,見楊秀清已經氣絶,已不覺動起向來結義的交情,為之傷感。遂嘆道:「吾殺東王者,不得已也。」遂令人將東王屍首,收拾妥當,再將台階上各屍,暫移別處。
管教:兄弟鬩牆,頓令府堂成戰地;英雄刎劍,又叫天國失長城。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錢東平揮淚送翼王 林鳳翔定計取淮郡
話說東王楊秀清到北王府裡,因生平懷了異志,被北王殺了。隨從人等,都喪在北王府內。北王一面將各屍首移妥,即帶齊護身壯士,直出府門,進朝上去。
時錢江正與天王商議大計。忽內侍報稱北王請見。天王當即召至內面問道:「賢弟此來,有何大事?」韋昌輝道:「臣弟有罪,特來請死。」天王大驚道:「賢弟何出此言?」韋昌輝道:「國事未定,朝中竟有謀叛、以妨大事者,大王知之否耶?」天王道:「朝中無非兄弟,誰敢異心?朕不知也。」韋昌輝道:「有人自稱九千歲者,多結黨羽,總統軍權,其意安在?」天王道:「賢弟之意,殆東王楊秀清也。或賢弟別有所聞耶?」昌輝道:「此事不特臣弟知之,軍師、翼王皆知之。然臣弟不能徇兄弟私情。已代大王行討矣。」天王聽罷,面色一變。就對昌輝說道:「秀清舉動,朕那有不知?只以大事未定,不忍同室操戈,聊且優容。今日如此,恐東王黨羽如李秀成、林鳳翔,皆握重兵,駐重鎮,倘激變起來,如何是好?內亂自興,反使敵人得間耳。」說罷嘆息不已!轉以目視錢江。
錢江還是低頭不語。昌輝又道:「古人說得好:『小不忍則亂大謀』,若養癰成患,亦非計之得也。臣弟故擅殺之。寧一死以謝擅殺大臣之罪。就請殺臣弟,以明國法可也。」天王道:「賢弟無多疑,朕非無義人也。但恐東王黨羽一變,無以制之耳。」說了複目視錢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