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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夜分,便同雲山轉過黃姓家上來,那黃姓的,原來喚做廣韶,生有三子,俱曾受業于馮雲山,這回見雲山到來,父子四人,好不歡喜,一面迎至廳上,吩咐家人治膳相待。正自互談別後的景況,忽然家人報道:「前街那所教堂中,不知有甚事故,也有許多官兵圍捕,卻搜來搜去,搜不出一個人來。」黃廣韶聽罷,偷眼看看秦日綱兩人面色,卻有些不象。且素知他兩人是個教士,此事料然有些來歷,便把家人喝退,一面令進酒饌來,獨自陪兩人對酌。酒至半酣,黃廣韶道:「兩位來此,必有事故。某非好為小人者,不妨直說也!」馮雲山道:「忝在賓主多年,何敢相瞞!弟到廣西,原為傳道起見。不料本縣一個張秀才苦苦攻訐小弟妖言惑眾,以至官吏購緝甚嚴,故逃避至此。素知足下是個誠實君子,聊以實情相告,萬勿宣洩為幸!」黃廣韶道:「弟觀秦兄神色,已料得八九分。但家人頗眾,談話切宜低聲,休被別人知覺。便對小兒輩,卻不宜直說也!某料官吏注意者,只在馮兄。若要逃走,當在今宵;倘再延遲,截緝益嚴,更難出關矣!」雲山道:「此言甚善!惜此時城門已閉,如之奈何?」黃廣韶道:「這卻不訪!敝宅後靠北門,那守城軍士賴信英,家有老母,常受某周濟。若要偷出城門,自能方便也,」雲山道:「如此是天賜其便矣!事不宜遲,就此請行。」黃廣韶便不敢再留。用過飯後,馮、秦二人卻沒什麼行李,即依黃廣韶囑咐,對家人等托稱有事,立要辭去。只有黃廣韶導出門外,馮、秦在後相隨。還幸所行不遠,已是北門。
且貴縣不甚繁囂,夜分已少人來往。黃廣韶即尋着賴信英,說稱有緊要事情,要立刻出城趕路。賴信英見是黃廣韶到來說項,自然沒有不從。登即開了城門,讓馮、秦二人出去。
正是:聞鷄已過函關客,走馬難追博浪人。
馮、秦兩人出了城外,辭過廣韶,握手後,即趲程而去。黃廣韶卻獨自回家,一併瞞卻家人,不消說了。這裡按下馮、秦兩人行蹤莫表。
且說洪秀全,自從馮雲山去後,打點保良會事務,越加用心,因此日盛一日,聲名洋溢。那洪秀全三個字,飛到平南縣令馬兆周耳朵裡。馬兆周因日前桂平張縣令行文各縣,早知洪秀全是個逸犯,登時帶了二十名差勇,直過金田捉洪秀全。當下尋到黃文金府上,口稱與洪秀全相會。
黃文金已知馬縣令的來意,便答稱洪秀全不在這裡。馬縣令不信,定要把黃文金府上搜過,黃文金那裡肯從?便和馬縣令口角。馬縣令好不知死活,還仗着官勢,口稱要捉捕黃文金。那差勇更是狐假虎威,聽得馬縣令一聲喝起,早把黃文金拿下。那些保良會中人,都是崇拜上帝的,平日最愛黃文金和洪秀全二人。這番見把黃文金拿捕,便一齊上前,問個原故。黃文全心生一計道:「這臓官到來索賄,黃某不從,今要把我們拿捉,速來解救才是。」那時一般保良會中人,只知有上帝,那知得有官府?聯同一二百人之多,立將黃文金搶回,並把二十名差勇打得個落花流水。
馬縣令見不是頭路,撇了差勇,獨自逃命,急望縣城回去。余外二十名差勇整整打死五名,單留十五名,都是破頭爛額,狼狽奔回。馬縣令看見,又羞又惱,急忙知會臨近得州府及附近州縣,報金田保良會窩藏逸犯:拒殺官兵,聚眾為亂,請合兵攻剿等情。依着官場慣例,少不得把保良會講得十分凶悍。
這會污州知府白炳文聽得這點消息,非同小可!又聽得洪秀全是有意謀亂的人,一面詳稟上台;一面調齊人馬,會攻金田保良會。只當時污州一帶,盜賊雖眾。究竟太平日久,兵馬無多。三路合齊,計得兵勇一千名。
用都司田成勛統領二百人馬為前隊,余外馬兆周領三百人居中,白炳文合後,浩浩蕩蕩殺奔金田而來。
早有探子報到黃文金府上。黃文金便請洪秀全召集各地保良會首領會議。譚紹洸第一個先到,一時各首領俱已到齊。即有許多保良會中人,到場觀看。
洪秀全當眾說道:「洪某到貴省來,不過為傳播道理,別無他意。就是今日聯合保良會,也不過為地方謀保衛。誰想虎狼官吏,不能捕盜安民,反來攻擊諸君。若甘心受禍,好自為之;若要保全身家性命,即當急謀捍衛。非是洪某好事,實是事勢不得不如此也!」各人聽罷,皆大呼道:「人生在世,那有不愛身家性命?願聽洪先生指揮!」當下眾口齊聲,聲如雷動。秀全一發說道:「既是如此,限明早便要各鄉保良會到此聚集,官兵不來攻擊猶自可;若要攻擊時,即當竭力抵禦。我們保良會原謀保護地方,實是美事。是非曲直,當有台司知之。若等州縣小吏,何足介意耶?」各人聽罷,都不勝之喜。立即回去打點一切。
果然到了越早,不約而同,一齊攜了槍械到黃文金村上,聽候洪秀全的號令。那秀全待各地保良會到齊,點過一會,卻不下二千人。洪秀全便令父子同來者,父去子留;兄弟同來者,兄去弟留。並無兄弟及一切殘弱的,一發安慰一番,發遣回家去,單挑得精壯一千人。隨對韋昌輝、黃文金等道:「官兵雖屬無用,仍是操過隊伍;我軍雖然強壯,究竟未經訓練,待彼來時,當以散隊擊之。」就把一千人分為五隊,每隊二百人,先令譚紹洸率二百人回村駐紮,以壯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