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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遞上一個片子。錢江拿過一看,卻是蕭朝貴三字,錢江自念,向不與此人相識,今夤夜來訪,必有事故。便令門上請來相見。門上轉身出去,便帶了那人同進來。錢江即忙躬身迎接。但見那人相貌魁梧,舉止大方,錢江暗暗稱異,便讓那人坐下。那人開言道:「卑人蕭朝貴,仰慕先生大名,不揣唐突,特來叩見!」錢江道:「刀筆小吏,卻蒙老兄在顧,慚愧萬分!不知老兄那裡人氏?深夜到此,必有見教!」蕭朝貴道:「小弟廣西武宣人氏,僑居桂平。現任廣州劉潯是小弟舍親。弟到廣東兩月有餘,聞先生大名,如雷灌耳!若蒙不棄,願托門下,先生肯賜教誨否?」錢江答道:「小弟有何本領,敢為人師?既蒙相愛,朋友可也!但不識老兄此來,究有怎麼意見?」蕭朝貴道:「弟不過物色英雄耳!」錢江道:「物色英雄,究是何意?」蕭朝貴便笑而不言。錢江又以言挑說道:「貴親現任廣州,圖個進身,自是不難,可為老兄致賀!」蕭朝貴道:「古人有言:『肉食者鄙,未能遠謀。』若輩甘為奴隷,非弟同志,先生此言,輕弟甚矣!」錢江聽罷,即忙改容謝過。蕭朝貴又道:「先生日前解釋伍商,究竟什麼用意?小弟實在不明。」錢江道二「這是按律辦去,並非特地解釋伍商,老兄何出此言?」蕭朝貴道:「初識不談心腹事,先生此言,弟實不怪!但這般重大案情,先生並沒收受金錢,數日間便行了結,若無別的用意,弟終不信。」錢江聽到這話,不覺拍案驚道:「老兄料事如神,某愧不及!若是早遇老兄,必無此失。」蕭朝貴道:「弟才萬不及先生,只是旁觀者清耳!弟正為此事,要來叩見,願先生以心腹相告,幸勿懷疑!」錢江聽了,見蕭朝貴十分誠實,便把來游廣西與釋放伍商用意,一一說明。蕭朝貴道:「弟觀先生行事,已料得七分,只弟亦久懷此意。倘有機會,願效微勞,禍福死生,誓不計也!」錢江大喜。蕭朝貴便移坐向錢江附耳道:「弟更有心腹之言相告,只恐交淺言深,先生不信耳!」錢江道:「既為同志,有話但說何妨。」蕭朝貴道:’先生在此,不宜久居,速行為是!”錢汪便問何故,蕭朝貴道:「前充督幕的李三龍與前任廣府貴同鄉的余傅淳,是郎舅姻親。余溥淳借李雲龍之力,得任廣府。
自從先生進督幕去,李雲龍失了席位。那余溥淳又因府署被劫的事情,林總督將他撤任。余、李二人為先生不念同鄉之情,不為援手,皆懷恨於心。李雲龍對弟說道:『他在浙江時光,具令魏平曾以書相召,他非但不就,反出不遜之言,早知此人不是安分之輩!現在盤踞督幕,叫他總要落在我手裡。』先生不可不防!」錢江道:「某都省得。自恨少年時光頭角太露,致小人疑忌,怎好不防?但某此來,所謀未就,如何便去?縱使暗箭難防,某自有臨機脫身之計。惟某所謀起事地方,正在廣西。老兄何不早回貴省,數日後弟當揮函薦人來投老兄,自有主意。但事關緊要,切宜慎密才好。」蕭朝貴道:「既如此,弟當便回,那有泄漏的道理?先生請自準備可也!」錢江見蕭朝貴一表人物,又如此心細,十分敬愛。又復談了一會,己是三更天氣。錢江恐夜深了,蕭朝貴回府衙不便,遂留宿了一夜。
越早起來,錢江要留飯,蕭朝貴恐劉潯見疑,不敢久留。錢江不便相強,只得送出門外。甫到頭門,只見一人迎面而來:卻是個道裝模樣。錢江仔細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洪秀全。
錢江一面招接秀全,一面再輓朝貴手,請回覆坐。
三人齊進裡面,錢江代洪、蕭二人,通過姓名。徐向朝貴說道:「某方纔說薦往廣西投足下者,正是此人。今日相會,實天湊其便也!」說罷,又向秀全把昨夜和朝貴相談的事,說了一遍。秀全不勝之喜,徐說道:「弟在山中,聞得先生為鴉片案情,結識了一個絶大富商,料有好意,因此特地到來探問。」錢江道:「明公原來不知!正為此事懊悔不已。」秀全急問何故?錢江把上項事說出來。並道:「本欲與明公共圖大事,耐這些些小事,猶自失誤,何以見人?」秀全道:「昔管仲前則所行輒阻,後則有謀皆中,時為之耳。先生何便灰心?」錢江答道:「明公此言,足使錢某發奮!但日前議入廣西一事,明公還有疑心否?」秀全道:「所慮者糧械不敷,人才不足耳!余外更無他疑。」錢江道:「羅大綱血性過人,可以因勢利用,何患糧械不敷?起事後因糧于敵,隨機應變,錢某自有法子,何消多慮!若人才一事,勉以大義,結以恩情,何患不來?且蕭兄久在廣西,交遊甚廣,此事都在蕭兄身上了!」蕭朝貴插口道:「時勢造人,人造時勢。敝省舉人石達開者,真英雄也。弟當為明公羅致之。」秀全大喜,便問入廣西之計。錢江道:「日前說借名外教一事,明公何便忘之?」秀全正欲答言,見蕭朝貴先說道:「此事更妙!弟有故人郭士立,現為天主教士,向在香港,現正來至羊城。今天便同明公往謁如何?」秀圭道:「此是大助我也!事不宜緩,就請同行。」錢江便令速進早飯。三人草草用過,洪秀全和蕭朝貴,便辭了錢江,一齊望城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