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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侯景見東軍已退,趙貴、李弼兵至,紮營城外,又起反魏之心。設宴城中,欲邀弼與貴赴飲而執之,以奪其軍。二將心疑不往,貴亦欲誘景入營而殺之。弼曰:「河南尚未易取,殺景反為東魏去一禍也。況梁兵已在汝州,留此則必與戰,徒傷士卒,于大計無益,不如去之。」遂還長安。景復乞兵于泰,泰使都督韋法保、賀蘭願德將兵助之,且召景入朝。景是時雖欲叛西而計未成,因厚撫法保等,冀為己用。
往來 諸軍間,侍從絶少,軍中名將皆身自造詣,示無猜間。長史裴寬謂法保曰:「侯景狡詐,必不肯應召入關,欲托款于公,恐未可深信。若伏兵斬之,此亦一時之功也。如其不爾,即應深為之防,不可信其誑誘,自貽後悔。」法保深然之,但不敢圖景,自為備而已。王思政亦覺其詐,密召法保、願德等還,分佈諸軍據景七州十二鎮。景於是決意歸梁,以書遺泰曰:「吾恥與高澄雁行,安肯與大弟比肩?」泰大怒,乃以所授景之官爵回授王思政。秋七月庚甲,梁將羊鴉仁入懸瓠,景復請兵,梁以貞陽侯蕭淵明為都督,進兵圍東魏彭城。
俟得彭城,進與侯景犄角。癸卯,淵明軍于韓山,去彭城十八里,斷泗流,立堰以灌之。彭城守將王則嬰城固守。澄聞梁圍彭城,欲遣高岳、潘樂救之。陳元康曰:「樂緩於幾變,不如慕容紹宗善用兵,且先王之命也。公但推赤心于斯人,彼必盡忠效命,賊何足憂?」時紹宗在外,澄欲召之,恐其驚叛。元康曰:「紹宗知臣特蒙顧愛,新使人來餉金。臣欲安其意,受之而厚答其書,保無異也。」澄乃以紹宗為東南道大行台,先解彭城之圍,然後討景。高岳、潘樂副之。 先是景聞韓軌來,曰:「豬腸兒何能為?」聞高岳來,曰:「兵精人強,豈我敵哉?」及聞紹宗來,叩鞍有懼色,曰:「誰教鮮卑兒解遣紹宗來?若然,高王定未死耶?」冬十一月乙酉,紹宗率眾十萬據橐駝峴,梁侍中羊侃勸淵明曰:「魏兵遠來,須乘其未定擊之。」淵明不從。旦日,又勸出戰,又不從。蓋淵明本非將才,性又懦怯,特以梁主介弟任為上將,進戰非其志也。侃見言不用,自領所部出屯堰上。紹宗至城下,引步騎萬人進攻梁將郭鳳營,矢下如雨。淵明 方醉臥不能起,眾皆袖手。偏將胡貴孫謂趙伯超曰:「吾曹此來,本欲何為?今乃遇敵而不戰乎?」伯超不能對。貴孫怒,獨率麾下與東魏戰,斬首二百級。伯超擁眾數千,謂其下曰:「虜盛如此,與戰必敗,不如全軍自固。」遂不發一矢。先是景戒梁人曰:「逐北勿過二里。」紹宗將戰,以南兵輕悍,恐其眾不能支,一一引將卒謂之曰:「我當佯退讓吳兒使前,爾擊其背。」其時東魏兵實已敗走。梁人不用景言,乘勝深入。東魏以紹宗佯退之言為信,爭掩擊之,梁兵大敗。
貞陽侯及胡貴孫、趙伯超等皆為東魏所擄,失亡士卒數萬。郭鳳退保潼州,紹宗進攻之,鳳棄城走。捷聞,舉朝相賀。澄乃使軍司杜弼作檄移梁朝曰:皇家垂統,光配彼天,惟彼吳越,獨阻聲教。
元首懷止戈之心,上宰薄兵車之命。遂解縶南冠,喻以好睦。雖嘉謀長策,爰自我始。罷戰息民,彼獲其利。
侯景豎子,自生猜貳。遠托關、隴,依憑奸偽。逆主定君臣之分,偽相結兄弟之親。豈曰無恩,終難成養。
俄而易慮,親尋干戈。釁暴惡盈,側首無托。以金陵逋逃之藪,江南流寓之地,進圖容身,詭言浮說,抑可知矣。而偽朝大小,幸災忘義。
主荒于上,臣蔽于下。連結奸徒,斷絶鄰好。徵兵拓境,縱盜侵邦。蓋物無定方,事無定勢。
或乘利而受害,或因得而更失。是以吳侵齊境,遂來勾踐之師;趙納韓城,終有長平之役。矧乃鞭撻疲民,侵軼徐部。築壘擁川,舍舟徼利。
是以援秉麾之將,拔拒投石之士,含怒作色,如赴私仇。彼連營擁眾,依山傍水,舉螳螂之斧,被蜣之甲,當窮轍以待輪,坐積薪而候燎。及鋒刃暫 交,埃塵相接,已亡戟棄戈,土崩瓦解。掬指舟中,衿甲鼓下,同宗異姓,縲紲相望。
曲直既殊,強弱不等。獲一人而失一國,見黃雀而忘深,誠智者所不為,仁人所不向也。矧侯景以鄙俚之夫,遭風雲之會,位班三事,邑啟萬家。揣身量分,久當知足。
而周章向背。離披不已。夫豈徒然,意亦可見。彼乃授以利器,誨以藏。
使之勢得容奸,時堪乘便。今見南風不競,天亡有征。老賊奸謀,將復作矣。然摧堅強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
計其人雖非孫吳猛將、燕趙精兵,猶是久涉行陣,曾習軍旅,豈同剽輕之眾,不比危脆之師。拒此則作氣不足,攻彼則為勢有餘。終恐尾大於身,踵粗於股,倔將不掉,狼戾難馴。呼之則反速而禍小,不征則叛遲而禍大。
應會遙望廷尉,不肯為臣,自據淮南,亦欲為帝。但恐楚國亡猿,禍延林木,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橫使江淮士子、荊揚人物,死亡矢石之下,夭折霧露之中。彼梁主操行無聞,輕險有素。
射雀論功,盪舟稱力。年既老矣,耄又及之。政散民流,禮崩樂壞。加以用舍乖方,廢立失所,矯情動俗,飾智驚愚。
毒螫滿懷,妄敦戒業。躁競盈胸,謬治清淨。災異降于上,怨興于下。人人厭苦,家家思亂。
履霜有漸,堅冰且至。傳險躁之風俗,任輕薄之子孫。朋黨路開,兵權在外。必將禍生骨肉,釁起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