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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寬作長鈎,利其刃,火竿將至,以鈎遙割之,松麻盡落。東軍又于城之四面穿地二十道,中施樑柱,縱火燒之,柱折城崩。孝寬隨崩處豎木柵捍之,敵不得入。城外盡攻擊之術,而城中守禦有餘。孝寬又奪據土山,東軍不能制。王乃使倉曹參軍祖說之曰:「君獨守孤城,西方無救,恐不能全,殺身無益,何不降也?」孝寬報曰:「我城池嚴固,兵食有餘,攻者自勞,守者自逸,豈有旬日之間已須救援?特憂爾從有不返之危。孝寬關西男子,必不為降將軍也。」復謂城中人曰:「韋城主受彼榮祿,或可復爾,以外軍民何事相隨入湯火中?」又射募格于城中云:「能斬城主降者,拜太尉,封開國公,賞帛萬匹。」人拾之以獻孝寬。孝寬手題書背,也射城外云:「能斬高歡者,準此。」東魏苦攻五十餘日,士卒死者七萬餘人,共為人塚。高王智力俱困,且慚且憤,因而疾發。
又夜有大星墜於營中,櫪馬皆鳴,士卒驚恐。王知勢難復留,十一月庚子,解圍去。宇文泰初聞玉壁被圍,諸將咸請出師,泰曰:「有孝寬在,必能禦之,無煩往救也,且歡嚴兵而來,以攻玉壁,謂吾師必出,欲逞 其豕突,僥倖一勝耳。此意孝寬能料之,故被兵以來,絶不遣一介行人求救于朝,正欲守孤城以挫其鋒也。」於是不發一兵。及東魏兵退,孝寬報捷,泰喜曰:「王思政可謂知人矣。」乃加孝寬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其餘守城將士晉級有差。方高王輿病班師,軍中訛言孝寬以勁弩射殺高王。孝寬令眾唱曰:「高歡豎子,親犯玉壁。勁弩一發,凶身自殞。」於是遍傳人口。
高王臥病,不與諸將相見。軍士又聞訛言,皆懷驚懼。王知之,便命停軍一日,扶病起坐外帳,召大小將士進見,將士皆喜。又集諸貴臣于內帳,開樂設飲。
酒酣,使斛律金唱敕勒歌,其歌曰: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罩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王自和之,欷流涕,左右皆為揮淚。又謂金等曰:「今吾病甚,欲召子惠來此代總軍事,而鄴中又乏人主持。吾嘗與孝先論兵,此子殊有才略,朝中軍吾委孝先主之何如?」金曰:「知臣莫若君,韶之才足當此任,願王勿疑。」王乃令韶飛往晉陽,同高洋入鄴,而換取高澄至軍。澄聞召,以朝事悉托孝先,辭帝起行。方出府門,一異鳥飛來,小鳥從之者無數,向澄哀鳴。澄射之,鳥墜馬前,視其狀特異,眾莫能識。皆曰:「此妖鳥也。」惡而棄之。不一日,遇見大軍,世子進營,拜王于帳下。王曰:「汝來乎?」澄應曰:「唯。」又曰:「汝來天子知乎?」曰:「天子但知兒歸晉陽,不知父王有病也。」王令權主軍事,星夜回去。至晉陽, 輿疾入府。
婁妃及諸夫人見王病重,無不憂心。妃勸王息心靜養,諸事皆委世子處分,王從之。 且說司徒侯景右足偏短,弓馬非所長,而胸多謀算,智略過人。東魏諸將若高敖曹、彭樂等皆勇冠一時,景常輕之曰:「此屬皆如豕犬,亦何能為?」又常言于王曰:「願假精兵三萬橫行天下,要須濟江縛取蕭衍老公,以為太平寺主。」王壯之,以其才略出眾,使將兵十萬,專制河南,倚任若己之半體。景又常輕高澄,謂司馬子如曰:「高王在,吾不敢有異。一日無高王,吾不能與鮮卑小兒共事也。」子如掩其口曰:「毋妄言。」澄微聞之,殊以為恨。及高王疾篤,乃詐為王書召之。先是景與王約曰:「今握兵在遠,人易為詐,所賜書背請加微點,以別情偽。」王許之。澄不知也。景得書,翻視背無點,疑有變,遂不肯行。又聞王有疾,乃擁兵自固,以觀天下之勢。澄亦無如之何。一日,侍疾王側,王熟視之,謂曰:「我病汝固當憂,但汝面更有餘憂,何也?」澄未及對,王曰:「豈非憂侯景反耶?」澄曰:「然。」王曰:「侯景為我布衣交,屢立大功,引處台令,專制河南十四年矣。
嘗有飛揚跋扈之志,顧我能蓄養,非汝所能駕禦也。今四方未定,我死之後,勿遽發哀,徐俟人心稍安,成喪未晚。厙狄干鮮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秉性遒直,終不負汝。可朱渾道元、劉豐生遠來投我,必無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