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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而,西北塵起,呼聲動地,樂兵在西陣中如蛟龍翻海,所向奔潰,西魏將士紛紛落馬。擄得西軍大都督、臨洮王柬、蜀郡王榮、江夏王升、臣鹿王闡、譙郡王亮及督將 僚佐四十餘人,遣使報捷。王大喜,並令斛律金、段韶諸將乘勝進擊,大破西師,斬首三萬。當是時,西師一敗,泰左右皆散,自出陣前收合余軍。彭樂一騎驀地趕來。泰知其勇猛難敵,拍馬而逃。彭樂緊追數裡,已近馬尾,大呼曰:「黑獺休走,快獻頭來!」泰窘極,還顧曰:「汝非彭樂耶?痴男子!今日無我,明日豈有汝耶?何不急還營,收汝金寶?」樂遂舍之,獲泰金帶以歸,言于歡曰:「黑獺漏刃破膽矣。」王雖喜其勝,而怒其失泰,伏諸地,連頓其頭,並數以沙苑之敗,舉刃將下者三,噤良久。樂曰:「乞假五千騎,復為王取之。」王曰:「汝縱之何意,而言復取耶?」取絹三千匹,壓其背上,因以賜之。泰得脫,歸營,鳴角收軍,兵將已集,軍勢復振,謂諸將曰:「今日偶失提防,軍威少挫。明日當決一死戰,以破其軍。諸君勉之。」乃秣馬厲兵,分軍為三隊。自主中軍,以李弼、獨孤信、楊忠、竇熾、達奚武、賀拔勝六員勇將自隨,趙貴為左軍,若干惠為右軍。命二軍曰:「東軍來攻中堅,左右合擊。」五更造飯,以備迎敵。黎明,高王以昨日失泰,自率諸將親為前鋒,衝入西陣。西軍以死抵戰,左右兵皆起,奮力合攻。東魏兵敗,步卒皆為所擄。
王失馬,赫連陽順以己馬授王,王上馬走。西軍四面圍定,欲出不得。忽狂風大作,走石飛沙,天昏地黑,軍士不能開眼,始脫重圍。從者唯都督尉興慶及步騎七人,諸將皆不知王所在。追兵至,興慶曰:「王速去,興慶腰有百箭,足殺百人,王可脫矣。」王曰:「事濟,以爾為懷州刺史。若死,用爾子。」興慶曰:「兒尚少,願用臣兄。」王許之。興慶拒戰,矢盡而死。 先是王有小卒盜宰民驢,欲 治其罪,以戰故未治。小卒私奔西軍,告于泰曰:「王只一人一騎,走于邙山之後,追之可獲也。」泰乃選勇敢士三千人,皆執短兵,令賀拔勝率以追之。勝識王於行間,執槊與十三騎逐之。槊刃垂及,因呼曰:「賀六渾,我賀拔破胡今日必殺汝也!」歡驚魂殆絶。適劉洪徽突至,見勝追王急,從傍放箭,斃其二騎。段韶亦從山後衝出,大呼曰:「勿傷吾主!」射勝馬,洞腹。勝跳下換馬,王已逸去。勝嘆曰:「今日不執弓矢,天也。」王回營,諸將齊集,以段韶、劉洪徽有救援之功,並賜錦袍玉帶,封韶為長樂侯。洪徽即劉貴子,時貴已卒,洪徽已襲父爵,進封平成侯。王將復戰,術士許遭告王曰:「賊旗號尚黑,水色也。王旗號尚紅,火色也。水能克水,故不得利。當用黃色旗號制之。」王乃連夜造黃旗五千面,進與泰戰。
左軍趙貴等五將戰不利,秦令右軍與戰亦不利。東魏兵大振。會日暮,泰知不可勝,收兵夜遁。東兵來追,勢甚危迫。會獨孤信、于謹尚在後面,收散卒自後擊之,東師擾亂。諸軍由是得全。若干惠夜引去,東兵追之急,惠徐下馬,顧命廚人營食。食畢,謂左右曰:「死於長安與死於此間,有以異乎?」乃建旗鳴角,駐馬以待。
追騎疑有伏兵,不敢逼。收敗卒徐還。泰入關,屯于渭上。東兵至陝,泰使達奚武拒之。封子繪言于高王曰:「混一東西正在今日,昔魏太祖平漢中,不乘勝取巴、蜀,失在遲疑,後悔無及。願大王不以為疑。」王猶豫,集眾將議進止,皆曰:「野無青草,人馬疲乏,不可遠追。當回晉陽,徐圖進取。」陳元康曰:「兩雄交爭,歲月已久,今幸而大捷,天授我也。時不可失,當乘勝追之。」王曰:「深入之後,若遇伏兵,孤何以 濟?」元康曰:「王前沙苑失利,彼尚無伏。今奔敗若此,何能遠謀?若舍而不追,必成後患。」王久戰意怠,無心入關,不從其言。獨使劉豐生將數千騎追之,班師而歸。 先是前一年,高王擊西魏,入自汾、絳,連營四十里。泰使王思政守玉壁,以斷其道。王以書招思政曰:「若降,當授并州刺史。」思政覆書曰:「可朱渾道元降,何以不得?」王圍玉壁九日,會大雪,士卒饑凍,多死者,遂解圍去。
及仲密以虎牢降,泰召思政于玉壁,將使鎮虎牢,未至,而泰敗歸。乃使守弘農,城中兵微糧寡,守禦之具全無。思政大開城門,解衣而臥,示不足畏。後數日,豐生至城下,心疑不敢進,引軍還。
思政乃慰勉其下,修城郭,起樓櫓,營農田,積芻粟,由是弘農守禦始固。是役也,從泰諸將皆無功,唯耿令貴力戰功多。常陷敵中,鋒刃交下,皆謂已死,俄大呼,奮刃而起,如是者數次。當其鋒者,死傷相繼。歸語人曰:「我豈樂殺人?壯士除賊,不得不爾。若不能殺賊,又不為賊所傷,何異逐坐人也。」又都督王胡仁、王仲達亦力戰功多,殺敵無數。泰欲以雍、岐、北雍三州授此三人,又以州有優劣,使三人探籌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