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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朱羽生閉城拒守。歡陽為之援,令高乾帥眾救之,暗使人授意元忠。乾至,元忠敗走。乃輕騎入見羽生,相與指畫軍事。羽生信之,出城勞軍,因擒殺之。元忠進據其城,乾持羽生首謁歡,歡拊膺曰:「今日反決矣!」乃以元忠為殷州刺史,鎮廣阿。歡於是移檄州郡,抗表罪狀爾朱。其略曰:外擁強兵,虐政遍行四海;內持大柄,凶威上逼九重。
豺狼結隊,弒君之罪已彰;虺蜴成群,篡國之形漸兆。一門濟惡,六合痛心。不加斧鉞之誅,難期社稷之安。今臣兵以義舉,謀由眾定。
旌旗所指,逆賊咸除;軍旅來前,奸黨盡滅。上固天位於苞桑,下救萬民于水火。云云。世隆見之,大驚失色,乃匿其表不上。
且說魏司空楊津,家世孝友,緦麻同爨。門內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津弟兄四人,皆位居三公。孝莊帝誅榮,楊侃預其謀。爾朱兆入洛,侃懼禍,逃還鄉裡,居華陰舊宅。
津與兄順溜洛陽。天光守雍州,忌之,殺侃,盡滅其族。致書世隆,世隆遂誣楊氏謀反,遣兵圍其宅,無少長皆 殺之。聞者無不痛恨。
津之子,字遵彥,年十八,好學多才,時適在外。及歸,城門已閉,投宿親戚家,得免于難。次日聞變,星夜逃走。念當世英雄,唯賀六渾可倚以報仇,遂來冀州。
正遇歡出,叩首馬前,哭訴家難。歡方起義,正欲收攬人望,知為名家子,遂留入府中。進討爾朱之策,皆合歡意,甚敬待之。爾朱兆聞羽生死,大怒,自將步騎二萬,出井陘口,來攻殷州。元忠畏之,棄城奔信都。兆遂進據殷州,而未敢遽與歡戰,求濟于仲遠、度律。初,二人聞歡起兵,皆笑曰:「此子尋死耳,一鼓可以擒之。」得兆書,相會進兵。歡知兆到,謂眾將曰:「今日不得不與戰矣。」孫騰以朝廷隔絶,勸歡另立新君,以申號令,庶將士心堅。歡從之,遂立渤海太守元朗為帝,改元中興。封歡為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
高乾為侍中,敖曹為驃騎大將軍,孫騰為尚書左仆射,封隆之為吏部尚書。余皆進爵有差。立澄為渤海王世子。一日,忽報仲遠、度律共有十萬人馬來助萬仁。
又報世隆遣將軍斛斯椿、賀拔破胡、賈顯智領兵三萬前來,兵勢甚盛。歡乃縱反間之計,宣佈流言以疑之。言世隆與度律、仲遠謀欲殺兆,又言兆與歡暗中通謀,欲殺度律等。當時是,兆軍屯于廣河山前,仲遠、度律營于陽平縣北,相去數裡。聞流言,各生疑懼,徘徊不進。度律曰:「萬仁已與六渾相惡,豈復一心?但我疑可釋,而彼疑不解,奈何?」仲遠因遣賀拔勝、斛斯椿往釋其疑,勸諭再三。兆疑稍解,乃領輕騎三百,與二人同至仲遠營。仲遠、度律接入帳中坐方定,未及交言,萬仁顏色頓異,手舞馬鞭,長嘯凝望。
忽疑仲遠等有變,即起超出,上馬而去。仲遠復使椿與勝追之,萬仁執二人以歸,仲 遠、度律大懼,各引兵回。萬仁歸營欲斬破胡,乃數其罪曰:「爾殺衛可孤,罪一。天柱亡而不與世隆同來,罪二。反為朝廷出力東征仲遠,罪三。吾欲殺汝久矣。」喝令推出斬之。勝曰:「可孤為國大患,吾父子誅之,不以為功而反以為罪乎?天柱之死,以君誅臣,勝寧負王家不負朝廷,不以為忠而反以為罪乎?今日被執,生死唯命。但大敵在前,王家骨肉成仇,自古及今未有如是而不亡者也。勝不懼死,只恐大王失算耳。」兆見其言有理,乃舍之。二人歸,見諸軍皆去,遂亦還洛。歡聞之大喜,遂進兵與萬仁對壘。將戰,歡諭諸將曰:「今日之戰,勝則進而有成,敗則退亦難保。兩路雖退,萬仁兵眾且強,未易破也,眾將勉之。」段韶曰:「大王勿憂。所謂眾者,得天下之心。所謂強者,得人之死力。爾朱氏上弒天子,中屠公卿,下害百姓。大王以順討逆,如湯沃雪,何眾強之有?」歡曰:「未識天意若何?」韶曰:「皇天無親,唯德是輔。萬仁自矜其勇,失將士心,智者不為用謀,勇者不為用力,人心已去,天意可知,又何疑焉?」三軍聞之,膽氣益壯。歡使韶領千騎,先犯其鋒。韶便一馬當先,直衝過去。正遇敵將達奚承貴,兩下交鋒,段韶手快,一槍刺死承貴。眾兵吶喊,齊趕入陣,奮力亂殺。兆在後軍知前隊有失,忙催人馬趕上,見一少年將甚是勇猛,大喝一聲道:「何物小子,在此橫行?」段韶也不回言,提槍便刺。萬仁大怒,隨手架開,舞動神槍,連刺幾下。段韶不能抵敵,回馬便走。萬仁喝道:「敗將休走!」拍馬趕上。只見一支兵橫衝過來,當先一將乃是竇泰,接住萬仁便戰。韶亦回馬夾攻。萬仁有萬夫不當之勇,豈懼二將。
斯時歡率大軍齊進,呼聲 動地,兩下紛紛混戰。厙狄干見二將戰萬仁不下,亦來助戰。六鎮人平日受萬仁凌虐,深恨切齒,今日相遇,巴不得殺個罄盡。故人人戮力,個個致死。
歡軍士無不一以當百,兆兵大敗。萬仁見大眾已潰,心慌意亂,只得奪路而走。三將不捨,追至十里外方歇。萬仁逃脫,收集殘兵,不及三分之一,山東不敢久停,急急逃歸晉陽。歡俘甲士五千,收資糧器械無數。諸將入賀,歡曰:「萬仁雖未授首,亦足破其膽矣。然兵以利用,今當乘此鋭氣,進取相州,以張形勢。」諸將皆曰:「唯大王命。」蓋相州即鄴城,帝王建都之地,故歡急欲取之。但未識此行成敗若何,且聽下回再述。
第二十四卷
據鄴城四方響應平洛邑百爾歸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