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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攜手出門,頃刻走到巫杏家裡。一面備辦酒肉,一面去請秋根。那秋根聽見請去吃酒四字,恨腋下少生兩翼,如飛趨至。酒餚已先擺列,一到,扯他便飲。秋根謝道:「沒些事故,怎當厚擾?」巫晨新道:「今日偶與墨家兄弟做一樁兌房交易,托在相知,特奉屈作中,玉成其事,勿罪簡褻為妙。」秋根道:「說那裡話,小弟當得效勞。」說罷,惟有伸着頸兒吃菜,低着頭兒呷酒,手不停杯,並沒有閒工夫與他們一句閒話。墨震金讓他快飲,私自與巫晨新再立其兌房文契,原是墨震金起稿,巫晨新不過依樣畫葫蘆,略不更改,其契與前契大不相同。契上寫道:
立絶賣室,巫晨新有向年所得邢氏內房,今邢氏不願為室,巫亦情願轉售,央中秋根賣與墨處,當得房價銀十兩正,成交之日,即將邢氏內房交付。墨處收管出自本人心願,並非謀占相逼。三面議定,永無反悔,並原房邢氏亦無異言。立此絶賣文契為照。
據此契看來,墨震金並不寫半個別字,而文理中間又藏着許多筋節,一個步步用心,一個卻步步粗鹵。巫晨新但知要緊空氏上手,其外毫無疑慮,又撞着秋根,攮着一包酒飯,爛醉如泥,不管他們山高水低,提起筆來,把兩紙文契胡亂盡書花押。巫晨新也押了字,袖到裡面,去與邢氏書押。那邢氏已遂心願,喜之不勝,端端正正寫了一個十字,心裡還不放下,又扯定丈夫,逼其在文契之尾,蘸濃了墨,打下一個手印。便收過文契,藏在袖中。又去請墨震金進來,向他道:「文契我已收着,不可再延時日,致生他意。快些去喚一乘小轎,抬我到你家去。隨即將空氏抬到這裡來,豈不兩便?」墨震金暗裡又使心機道:「我與巫哥只因好弟兄,情分誓願,不分爾我,所以做下這樁事情,可保必無他意,婚姻大事,須要揀個日吉時良,不可草率。」巫晨新偏是性急,便取黃曆來觀看。墨震金道:「後日才是上吉,到那日早間我先來迎娶,晚間哥哥來迎娶方妥。」巫晨新道:「又分個早晚,卻是何故?」墨震金道:「空氏尚有老娘住在百里之外,明日打發人去,請他來代眼過門,免得日後老人家說長話短。約計往還,必須過午方到。故此要遲至晚間,實是為哥,非有他也。」巫晨新道:「老弟深思遠慮,可謂周匝之極,敢不一一如命。」哪曉得墨震金一心慮着兌換石女,決有反悔,巧於用計,遲延一日,回到家中,急忙收拾些衣飾器皿,又搜刮些資本,暗暗僱下一隻快船,泊在城外,做個偷渡陳倉之策。
後日天明,便僱一乘小轎,到巫家去抬了邢氏,約其徑往城外登舟。自己在那邊相候。去不多時,邢氏早已抬到,扶其上船,急忙掛帆,飄然遠遁。
昔日扁舟載五湖,今朝巧計接新夫。
鴛鴦戲逐煙波去,為雨為雲自勝巫。
墨震金載着邢氏,兼程而行,直至五百里外,投一顯宦之家。因自小學得串戲本事,遂鬻身為優童,要借其勢庇,以防巫晨新來追訪。說起墨震金用許多詭計,換得邢氏到手,第一夜即在舟中顛鸞倒鳳,好不快活。
一個像餓虎擒羊,忙將舌舐;一個像健猿扒樹,頻把腰松。一個美津津叫聲可意娘,何緣得遇,一個喜孜孜應道好冤家,渴想多時。一個直弄得香汗淋身,還不肯鳴金歇馬;一個也送得香眸半睡,猶赤緊臂玉勾郎。正是:舊天怎比新天好,沒竅爭如有竅通。
不說墨震金和那邢氏百般淫樂,極其歡愛,再說巫晨新挨到那晚,親自隨着轎子,到墨家去抬那空氏。只見進了大門,靜悄悄寂無人影,直走到內室中,但見空氏淚汪汪坐著,止有一個小丫鬟相伴。乃問其主人安在,小丫鬟答言道:「清早去了。」又問邢氏可在麼,小丫鬟搖首道:「我不曉得。」巫晨新也不耐煩再問,扯着空氏,急忙擁其上轎,抬到家中,將已抵暮。打發轎人出門,便盛設酒餚,滿臉堆笑,把許多甜言美語鬨動空氏,用了幾杯酒,便擁他上床,替他脫衣就寢。空氏道:「你謂何平白地逼我到此?」巫晨新道:「這是你丈夫情願交兌,所以娶你到家,願效于飛之樂。前日文契上面,你也書過允樣花押,怎麼今日反說我來相逼?」空氏道:「奴家並不知情,也並未書押。都是那天殺的做這些搗鬼勾當,不但賺了奴家,可知又賺了你。」巫晨新道:「閒話休講,待我快些發個利市,以完夙願。」便緊緊摟住空氏,先親了一個嘴,又伸手去退他下衣,把翹然如鐵的東西,向他股間亂塞。塞了一回,不得其門而入,乃用手一摸,又摸不着門路。回頭見燈尚未滅,急忙取火一看,只見是一個雄不雄,雌不雌,沒竅的石冤家。此時氣得巫晨新如醉如痴,獃獃坐到天明,趕到秋根家裡去,與他計較。
秋根道:「當初你們但說兌什麼房子,那曉得你們做這樣傷風敗俗的事?今日與我計較,除非喚過木匠來鑿個孔兒,何如?」只因這句話,又氣得巫晨新亂跳亂嚷道:「放你娘的狗屁,是你書押作中,今日反說太平話兒。」秋根道:「你買酒買肉,哄我去作中的,我那曉得什麼石女金女!」兩個清早廝閙,結扭一塊,要同到墨家去,討個墨震金的下落。路上恰遇著本地知縣經過,巫晨新高聲叫喊,知縣分付帶到縣中面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