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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嘉始終不服,且聞安國少季出入宮禁,更覺懷疑,遂託疾不出,陰蓄異圖。安國少季方與樛太后重續舊歡,非常狎昵,但恐呂嘉從中為變,不如勸樛太后帶子入朝,自己好相偕北上,一路綢繆。樛太后雖飭治行裝,惟意中卻欲先除呂嘉,然後啟行,乃置酒宮中,款待漢使。一面召入丞相以下諸官吏,共同入宴。
呂嘉不得不往,惟嘉弟正為將軍,在宮外領兵環衛。樛太后見嘉已列席,行過了酒,便向嘉顧語道:「南越內屬,利國利民,相君獨以為不便,究屬何意?」呂嘉聽著,料知太后激動漢使,與他反對,因此未敢發言。漢使也恐嘉弟在外,不便發作,只好面面相覷,袖手旁觀。樛太后不免着急,忽見呂嘉起身欲走,也即離座取矛,向前刺嘉。
還是南越王興,防有他變,慌忙起阻太后,將嘉放脫。淫婦必悍,實自取死。嘉回到府中,便思發難,轉念王興,並無歹意,倒也不忍起事。蹉跎蹉跎,又過數月,驀聞漢廷特派前濟北相韓千秋,與樛太后弟樛樂,率兵二千人。
馳入邊疆,乃亟召弟計議道:「漢兵遠來,必是淫後串同漢使,召兵入境,來滅我家,我兄弟豈可束手就斃麼?」嘉弟系是武夫,一聞此言,當然大憤,便勸嘉速行大事。嘉至是也不遑多顧,便與弟引兵入宮。宮中未曾防備,立被突入,樛太后與安國少季,並坐私談,急切無從逃避,由嘉兄弟持刀進來,一刀一個,劈死了事。死得親昵。
兩人再去搜尋王興,興如何得免?也遭殺害。嘉索性往攻使館,戕殺漢使,可憐終軍魏臣等,雙手不敵四拳,同時殉難。終軍不過二十多歲,慘遭此禍,時人因稱為終童。
嘉即下令國中道:「王年尚少,太后系中國人,與漢使淫亂,不顧趙氏社稷,故特起兵除奸,另立嗣主,保我宗祧。」國人素屬望呂嘉,統皆聽命,無一異議,嘉乃迎立嬰齊長子術陽侯建德為王,系嬰齊前妻所生之子。自己仍為相國,且遣人通知蒼梧王趙光。蒼梧為南越大郡,光與嘉素有感誼,當然覆書贊成。
於是嘉壹意禦漢,專待韓千秋到來,反令邊境吏卒,開道供食,誘令深入。千秋也是矜才使氣,請願南來,一入越境,即與樛樂並驅進兵,攻破好幾處城池,嗣見南越吏卒,慇勤接待,願為嚮導,還道他震懾兵威,暢行無阻,誰知行近越都,相去不過四十里,突見越兵四面殺到,重重裹住。千秋只有二千人馬,前無去路,後無救兵,眼見得同歸於盡,無一生還。
嘉殺盡漢兵,遂函封漢使符節,使人賫送漢邊,設詞謝罪。邊吏立即奏聞。武帝大怒,頒詔發罪人從軍,且調集舟師十萬,會討南越。命衛尉路博德為伏波將軍,出桂陽,下湟水;主爵都尉楊仆,為樓船將軍,出豫章,下橫浦;故歸義越侯兩人,同出零陵,一名嚴,為戈船將軍,一名甲,為下瀨將軍;又使越人馳義侯遺,帶領巴蜀罪人,發夜郎兵,下牂牁江,同至番禺會齊。
番禺就是南越郡城,北有尋陿石門諸險,都被楊仆搗破,直進番禺。路博德部下多罪人,沿途逃散,只有千餘人至石門,與仆相會。兩軍同路併進,到了番禺城下,仆攻東南,博德攻西北,仆想奪首功,麾着部眾,奮力猛撲,越相呂嘉,督兵死守,堅拒不退。博德卻從容不迫,但在西北角上,虛設旗鼓,遙張聲勢。
一面遣人射書入城,勸令出降。城中已是垂危,又聞博德立營西北,將要夾攻,急得守將倉皇失措,往往縋城夜出,奔降博德。博德好言撫慰,各賜印綬,令他還城相招。適楊仆攻城不下,焦躁異常,督令部兵縱火燒城,東南一帶,煙焰沖霄,西北兵民,都已魂飛天外,聞得出降免死,並有封賞的消息,自然踴躍出城,爭向博德處投降。
呂嘉及南越王建德,如何支持?也即乘夜逃出,竄投海島。及楊仆破城直入,那路博德早進西北門,安坐府中。鬥力不如鬥智。仆費了許多氣力,反讓博德先入,很不甘心,便欲往捕南越君相,再圖建功。
博德卻與仆笑語道:「君連日攻城,勞疲已甚,盡可少休!南越君相,便可擒到,請君勿憂。」仆尚似信非信。過了一兩日,果由越司馬蘇弘,捕到建德,越郎都稽,捕到呂嘉。經博德訊驗屬實,立命處斬。
當即飛章奏捷,保舉蘇弘為海常侯,都稽為臨蔡侯,且奏章中亦備述楊仆功勞。仆始知博德善撫降人,用夷制夷,智略高出一籌,也覺得自愧勿如了。不由楊仆不服。戈船下瀨兩將軍,及馳義侯所發夜郎兵,尚未趕到,南越已平。
就是蒼梧王趙光,不待往討,已經聞風膽落,慌忙投誠,後來得封為隨桃侯。
自從南越事起,朝廷亟須籌餉,不得不催收租賦。倪寬正為左內史,待民寬厚,不加苛迫,遂致負租甚多,勢且獲譴。百姓聞寬將免職,競納租稅,大家牛車,小家擔負,全數繳齊,反得課最。寬仍然留任,且因此更結主知。
還有輸財助邊的卜式,已由縣令超任齊相,自請父子從軍,往死南越。何其熱心乃爾。武帝雖未曾準遣,卻也下詔褒美,封式關內侯,賜金四十斤,田十頃,佈告天下,風示百官。那知除卜式外,竟無一人繼起請效,遂致武帝銜恨在心。
巧值秋祭在邇,又行嘗耐禮,秋祭曰嘗美酒曰酎。列侯例應貢金助祭,武帝藉此泄恨,特囑少府收驗貢金,遇有成色不足,即以不敬論罪,奪去侯爵,百有六人。丞相趙周,不先糾舉,連坐下獄,憤急自盡。連斃四相,毋乃太酷!另升御史大夫石慶為丞相,召齊相卜式為御史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