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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一個卿大夫女兒,何必定與人作妾?甲應諾而去,及抵齊都,見了齊王次昌,便將大意告知,齊王聽說,卻甚願意。紀女原可撇去,如何對得住阿姊!偏被紀太后得知,勃然大怒道:「王已娶後,後宮也早備齊,難道徐甲尚還未悉麼?況甲系賤人,充當一個太監,不思自盡職務,反欲亂我王家,真是多事!主父偃又懷何意,也想將女兒入充後宮?”說至此,即顧令左右道:「快與我回覆徐甲,叫他速還長安,不得在此多言!」左右奉命,立去報甲,甲乘興而來,怎堪掃興而返?當下探聽齊事,始知齊王與姊相姦。自思有詞可援,乃即西歸,復白王太后道:「齊王願配修成君女,惟有一事阻礙,與燕王相似,臣未敢與他訂婚。」這數語,未免捏造,欲挑動太后怒意,加罪齊王,太后卻不願生事,隨口接說道:“既已如此,可不必再提了!」
甲悵然趨出,轉報主父偃。偃最喜捕風捉影,侮弄他人。況齊王不肯納女,毫無情面,樂得乘此奏聞,給他一番辣手,計畫已定,遂入朝面奏道:「齊都臨淄,戶口十萬,市租千金,比長安還要富庶,此惟陛下親弟愛子,方可使王。今齊王本是疏屬,近又與姊犯奸,理應遣使究治,明正典刑。」武帝乃使偃為齊相,但囑他善為匡正,毋得過急。偃陽奉陰違,一到齊國,便要查究齊王陰事。一班兄弟朋友,聞偃榮歸故鄉,都來迎謁。偃應接不暇,未免增恨。
且因從前貧賤,受他奚落,此時正好報復前嫌,索性一併召入,取出五百金,按人分給,正色與語道:「諸位原是我兄弟朋友,可記得從前待我情形否?我今為齊相,不勞諸位費心,諸位可取金自去,此後不必再入我門!」語雖近是,終嫌器小。眾人聽了,很覺愧悔,不得已取金散去。
偃樂得清淨,遂召集王宮侍臣,鞫問齊王姦情。侍臣不敢隱諱,只好實供。偃即將侍臣拘住,揚言將奏聞武帝,意欲齊王向他乞憐,好把一國大權,讓歸掌握。那知齊王次昌,年輕膽小,一遭恐嚇,便去尋死。
偃計不能遂,反致惹禍,也覺悔不可追,沒奈何據實奏報。武帝得書,已恨偃不遵前命,逼死齊王,再加趙王彭祖,上書劾偃,說他私受外賂,計封諸侯子弟,惹得武帝恨上加恨,即命褫去偃官。下獄治罪。這趙王彭祖,本與偃無甚仇隙,不過因偃嘗游趙,未嘗舉用,自恐蹈燕覆轍,所以待偃赴齊,出頭告訐。
還有御史大夫公孫弘,好似與偃有宿世冤仇,必欲置偃死地。武帝將偃拿問,未嘗加偃死罪,偏弘上前力爭,謂齊王自殺無後,國除為郡,偃本首禍,不誅偃,無以謝天下。武帝乃下詔誅偃,並及全家。偃貴幸時,門客不下千人,至是俱怕連坐,無敢過問。
獨洨縣人孔車,替他收葬,武帝聞知,卻稱車為忠厚長者,並不加責。可見得待人以義,原是有益無損呢!借孔車以諷世,非真譽偃。
嚴安徐樂,貴寵不能及偃,卻得安然無恙,備員全身。高而危,何如卑而安。獨公孫弘排去主父偃,遂得專承主寵,言聽計從,主爵都尉汲黯,為了朔方築城,弘言反覆,才知他是偽君子,不願與交。朔方事見六十五回。
會聞弘飾為儉約,終身布被,遂入見武帝道:「公孫弘位列三公,俸祿甚多,乃自為布被,佯示儉約,這不是挾詐欺人麼?」假布被以劾弘,失之瑣屑。丞相太尉御史大夫稱為三公。武帝乃召弘入問,弘直答道:「誠有此事。現在九卿中,與臣交好,無過汲黯,黯今責臣,正中臣病。
臣聞管仲相齊,擁有三歸,侈擬公室,齊賴以霸,及晏嬰相景公,食不重肉,妾不衣帛,齊亦稱治。今臣位為御史大夫,乃身為布被,與小吏無二,怪不得黯有微議,斥臣釣名。且陛下若不遇黯,亦未必得聞此言。」武帝聞他滿口認過,越覺得好讓不爭,卻是一個賢士。
就是黯亦無法再劾,只好趨退。弘與董仲舒並學春秋,惟所學不如仲舒。仲舒失職家居,武帝卻還念及,時常提起。弘偶有所聞,未免加忌,且又探得仲舒言論,常斥自己阿諛取容,因此越加懷恨,暗暗排擠。
武帝未能洞悉,總道弘是個端人,始終信任。到了元朔五年,竟將丞相薛澤免官,使弘繼任,並封為平津侯。向例常用列侯為丞相,弘未得封侯,所以特加爵邑。
弘既封侯拜相,望重一時,特地開閣禮賢,與參謀議,甚麼欽賢館,甚麼翹材館,甚麼接士館,開出了許多條規,每日延見賓佐,格外謙恭。有故人高賀進謁,弘當然接待,且留他在府宿食。惟每餐不過一肉,飯皆粗糲,臥止布衾。賀還道他有心簡慢,及問諸待人,才知弘自己服食,也是這般。
勉強住了數日,又探悉內容情形,因即辭去。有人問賀何故辭歸?賀憤然說道:「弘內服貂裘,外著麻枲,內廚五鼎,外膳一餚,如此矯飾,何以示信?且粗糲布被,我家也未嘗不有,何必在此求人呢!」自經賀說破隱情,都下士大夫,始知弘渾身矯詐,無論行己待人,統是作偽到底,假面目漸漸揭露了。只一武帝尚似夢未醒。
汲黯與弘有嫌,弘竟薦黯為右內史。右內史部中,多系貴人宗室,號稱難治。黯也知弘懷着鬼胎,故意薦引,但既奉詔命,只好就任,隨時小心,無瑕可指,竟得安然無事。又有董仲舒閒居數年,不求再仕,偏弘因膠西相出缺,獨將仲舒推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