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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侍臣,多來自遠方,大都有一技一能,足邀主眷,方得內用。就中如詞章滑稽兩派,更博武帝歡心,越蒙寵任。滑稽派要推東方朔,詞章派要推司馬相如,他若莊助枚皋吾邱壽王主父偃朱買臣徐樂嚴安終軍等人,先後干進,總不能越此兩派範圍。迄今傳說東方朔司馬相如遺事,几乎膾炙人口,稱道勿衰。
小子且撮敘大略,聊說所聞。東方朔字曼倩,系平原厭次人氏,少好讀書,又善詼諧。聞得漢廷廣求文士,也想乘時干祿,光耀門楣,乃西入長安,至公車令處上書自陳,但看他書中語意,已足令人解頤。略云:
臣朔少失父母,長養兄嫂,年十二學書,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學擊劍,十六學詩書,誦二十二萬言,十九學孫吳兵法,戰陣之具,鉦鼓之教,亦誦二十二萬言。凡臣朔固已誦四十四萬言,又嘗服子路之言。臣朔年二十二,長九尺三寸,目若懸珠,齒若編貝,勇若孟賁,孟賁衛人,古勇士。捷若慶忌,吳王僚子。
廉若鮑叔,齊大夫。信若尾生,古信士。
若此可以為天子大臣矣。臣朔昧死再拜以聞。
這等書辭,若遇著老成皇帝,定然視作痴狂,棄擲了事。偏經那武帝的眼中,卻當作奇人看待,竟令他待詔公車。公車屬衛尉管領,置有令史,凡徵求四方名士,得用公車往來,不需私費。就是士人上書,亦必至公車令處呈遞,轉達禁中。
武帝叫他待詔公車,已是有心留用,朔只好遵詔留着。好多時不見詔下,惟在公車令處領取錢米,只夠一宿三餐,此外沒有甚麼俸金,累得朔望眼將穿,囊資俱盡。偶然出遊都中,見有一班侏儒,倭人名。從旁經過。
便向他們恐嚇道:「汝等死在目前,尚未知曉麼?”侏儒大驚問故。朔又說道:「我聞朝廷召入汝等,名為侍奉天子,實是設法殲除。試想汝等不能為官,不能為農,不能為兵,無益國家,徒耗衣食,何如一概處死,可省許多食用?但恐殺汝無名,所以誘令進來,暗地加刑。」虧他捏造。
侏儒聞言,統嚇得面色慘沮,涕泣俱下。朔復佯勸道:「汝等哭亦無益,我看汝等無罪受戮,很覺可憐,現在特為設法,願汝等依着我言,便可免死。」侏儒齊聲問計,朔答道:「汝等但俟禦駕出來,叩頭請罪,如或天子有問,可推到我東方朔身上,包管無事。」說罷自去。
侏儒信以為真,逐日至宮門外候着,好容易得如所望,便一齊至車駕前,跪伏叩頭,泣請死罪。武帝毫不接洽,驚問何因?大眾齊聲道:「東方朔傳言,臣等將盡受天誅,故來請死。」武帝道:“朕並無此意,汝等且退,待朕訊明東方朔便了。」
眾始拜謝起去。武帝即命人往召東方朔。朔正慮無從見駕,特設此計,既得聞召,立即欣然趕來。武帝忙問道:「汝敢造言惑眾,難道目無王法麼?」朔跪答道:「臣朔生固欲言,死亦欲言,侏儒身長三尺餘,每次領一囊粟,錢二百四十,臣朔身長九尺餘,亦只得粟一囊,錢二百四十,侏儒飽欲死,臣朔饑欲死,臣意以為陛下求才,可用即用,不可用即放令歸家,勿使在長安索米,饑飽難免一死呢!」武帝聽罷,不禁大笑,因令朔待詔金馬門。
金馬門本在宮內,朔既得入宮,便容易覲見天顏。會由武帝召集術士,令他射覆。是遊戲術名。詳見下句。
特使左右取過一盂,把守宮復諸盂下,令人猜射。守宮蟲名,即壁虎。諸術士屢猜不中,東方朔獨聞信趨入道:“臣嘗研究易理,能射此復。武帝即令他猜射,朔分蓍布卦,依象推測,便答出四語道:
臣以為龍又無角,謂之為蛇又無足,跂跂脈脈善緣壁,是非守宮即蜥蜴。
武帝見朔猜着,隨口稱善,且命左右賜帛十匹,再令別射他物,無不奇中,連蒙賜帛。旁有寵優郭舍人,因技見寵,雅善口才,此次獨懷了妒意,進白武帝道:「朔不過僥倖猜着,未足為奇。臣願令朔復射,朔若再能射中,臣願受笞百下,否則朔當受笞,臣當賜帛。」想是臀上肉作癢,自願求笞。
說著,即密向盂下放入一物,使朔射覆。朔布卦畢,含糊說道:「這不過是個窶數呢。」獨言小物。郭舍人笑指道:「臣原知朔不能中,何必謾言!」道言未畢,朔又申說道:「生肉為膾,乾肉為脯,著樹為寄生,盆下為窶數。」郭舍人不禁失色,待至揭盂審視,果係樹上寄生。那時郭舍人不能免笞,只得趨至殿下,俯伏待着。當有監督優伶的官吏,奉武帝命,用着竹板,笞責舍人,喝打聲與呼痛聲,同時並作。東方朔拍手大笑道:「咄!口無毛,聲嗷嗷,尻益高!」尻讀若考,平聲。
郭舍人又痛又恨,等到受笞已畢,一蹺一突的走上殿階,哭訴武帝道:「朔敢毀辱天子從官,罪應棄市。」武帝乃顧朔問道:「汝為何將他毀辱?」朔答道:「臣不敢毀他,但與他說的隱語。」武帝問隱語如何,朔說道:「口無毛是狗竇形,聲嗷嗷是鳥哺鷇聲,尻益高是鶴俯啄狀,奈何說是毀辱呢!」郭舍人從旁應聲道:「朔有隱語,臣亦有隱語,朔如不知,也應受笞。」朔顧着道:「汝且說來。」舍人信口亂湊,作為諧語道:「令壺齟,側加切。老柏涂,丈加切。伊優亞,烏加切。狋音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