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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夫冷笑道:「汝說我將封侯,已出意外,試想我兄承襲父爵,方受侯封,就使兄年不永,自有兄子繼任,也輪不到我身上,如何說應封侯呢?若果如汝言,既得封侯,又兼將相,為何尚致餓死?此理令人難解,還請指示明白。」許負道:「這卻非老婦所能預曉,老婦不過依相論相,方敢直言。」說至此,即用手指亞夫口旁道:「這兩處有直紋入口,法應餓死。」許負所言相法,不知從何處學來?亞夫又驚又疑,幾至獃若木鷄,許負揖別自去。
說也奇怪,到了三年以後,亞夫兄勝之,坐殺人罪,竟致奪封。文帝因周勃有功,另選勃子繼襲,左右皆推許亞夫,得封條侯。至細柳成名,進任中尉,就職郎中,差不多要入預政權了。
約莫過了年餘,文帝忽然得病,醫藥罔效,竟至彌留。太子啟入侍榻前,文帝顧語後事,且諄囑太子道:「周亞夫緩急可恃,將來如有變亂,盡可使他掌兵,不必多疑。」卻是知人。太子啟涕泣受教。
時為季夏六月,文帝壽數已終,瞑目歸天,享年四十六歲。總計文帝在位二十三年,宮室苑囿,車騎服禦,毫無增益,始終愛民如子,視有不便,當即取銷。嘗欲作一露台,估工費須百金,便慨然道:「百金乃中人十家產業,我奉先帝宮室,尚恐不能享受,奈何還好築台呢?」遂將露台罷議,平時衣服,無非弋綈。弋黑色,綈厚繒。
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帳無文綉,所築霸陵,統用瓦器,凡金銀銅錫等物,概屏勿用,每遇水旱偏災,發粟蠲租,唯恐不逮,因此海內安寧,家給人足,百姓安居樂業,不致犯法。每歲斷獄,最多不過數百件,有刑措風。史稱文帝為守成令主,不亞周時成康。惟遺詔令天下短喪,未免令人遺議,說他不循古禮,此外卻沒有甚麼指摘了。
小子有詩讚道:
博得清時令主名,廿年歌頌遍蒼生,
從知王道為仁恕,但解安民便太平。
文帝既崩,太子啟當然嗣位。欲知嗣位後事,容至下回說明。
文帝即位改元,便立皇子啟為太子,彼時太子尚幼,無甚表見,至文帝二次改元,太子年已逾冠矣。吳太子入朝,與飲可也,與博則不可。
況為區區爭道之舉,即舉博局擲殺之,雖未始非吳太子之自取,然其陰鷙少恩,已可概見。即如鄧通吮癰一事,引為深恨,通固不近人情,太子亦未免量狹。較諸乃父之寬仁,相去遠矣。周亞夫駐軍細柳,立法森嚴,天子且不能遽入,遑問他人。
將才如此,原可大用,然非文帝有知人之明,幾何不至鍛鍊成獄,誣以大逆乎?司馬穰苴受知于齊景,孫武子受知于吳闔廬,周亞夫受知于漢文帝,有良將必賴明君,此良臣之所以擇主而事也。
第5十三回 嘔心血氣死申屠嘉 主首謀變起吳王濞卻說太子啟受了遺命,即日嗣位,是謂景帝。尊太后薄氏為太皇太后,皇后竇氏為皇太后,一面令群臣會議,恭擬先帝廟號。當由群臣復奏,上廟號為孝文皇帝,丞相申屠嘉等,又言功莫大於高皇帝,德莫大於孝文皇帝。應尊高皇帝為太祖,孝文皇帝為太宗,廟祀千秋,世世不絶。
就是四方郡國,亦宜各立太宗廟,有詔依議。當下奉文帝遺命,令臣民短喪,且匆匆奉葬霸陵。至是年孟冬改元,就稱為景帝元年。廷尉張釋之,因景帝為太子時,與梁王共車入朝,不下司馬門,曾有劾奏情事,見前文。
至是恐景帝記恨,很是不安,時向老隱士王生問計。王生善談黃老,名盛一時,盈廷公卿,多折節與交。釋之亦嘗在列。王生竟令釋之結襪,釋之不以為嫌,屈身長跪,替他結好,因此王生看重釋之,恆與往來。
及釋之問計,王生謂不如面謝景帝,尚可無虞。釋之依言入謝,景帝卻說他守公奉法,應該如此。但口雖如此對付,心中總不能無嫌。才過半年,便將釋之遷調出去,使為淮南相,另用張歐為廷尉。
歐嘗為東宮侍臣,治刑名學,但素性樸誠,不尚苛刻,屬吏卻也悅服,未敢相欺。景帝又減輕笞法,改五百為三百,三百為二百,總算是新政施仁,曲全罪犯。再加廷尉張歐,持平聽訟,獄無冤滯,所以海內聞風,謳歌不息。
轉眼間已是二年,太皇太后薄氏告終,出葬南陵。薄太后有侄孫女,曾選入東宮,為景帝妃,景帝不甚寵愛,只因戚誼相聯,不得已立她為後。為下文被廢張本。更立皇子德為河間王,閼為臨江王,余為淮陽王,非為汝南王,彭祖為廣州王,發為長沙王。
長沙舊為吳氏封地,文帝末年,長沙王吳羌病歿,無子可傳,撤除國籍,因把長沙地改封少子,這也不必細表。前後交代,界劃清楚。
且說太子家人鼌錯,在文帝十五年間,對策稱旨,已擢任中大夫。及景帝即位,錯為舊屬,自然得蒙主寵,超拜內史。屢參謀議,每有獻納,景帝無不聽從。朝廷一切法令,無不變更,九卿中多半側目。
就是丞相申屠嘉,也不免嫉視,恨不得將錯斥去,錯不顧眾怨,任意更張,擅將內史署舍,開闢角門,穿過太上皇廟的短牆。太上皇廟,就是高祖父太公廟,內史署正在廟旁,向由東門出入,欲至大道,必須繞過廟外短牆,頗覺不便。錯未曾奏聞,便即擅闢,竟將短垣穿過,築成直道。申屠嘉得了此隙,即令府吏繕起奏章,彈劾錯罪,說他蔑視太上皇,應以大不敬論,請即按律加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