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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乃罷飲整裝,夤夜備齊。子春返至寓所,草草收拾,俟至翌晨,復去催澤辭行。澤入宮謁見太后,報告行期,太后並不多言,澤即頓首告退。一出宮門,已由子春辦好車馬,請澤登車,一鞭加緊,馬不停蹄,匆匆的馳出函谷關。
既越關門,復急走數十里,始命緩轡徐行。澤尚以為疑,後來得知太后生悔,飭人追還,行至函谷關,已知無及,方纔折回。澤乃服子春先見,格外禮遇,歡然就國去了。
太后方悔封劉澤,苦難收回成命,再加趙王友的妻室,入宮告密,說是趙王將有他變,氣得呂太后倒豎雙眉,立派使人,召還趙王。究竟趙王有無異謀,詳查起來,實是子虛烏有,都由他妻室呂氏,信口捏造,有意架誣。呂女為趙王妻,仗着呂太后勢力,欺凌趙王。趙王屢與反目,別愛他姬,呂氏且妒且怒,遂不與趙王說明,徑至長安,入白太后道:「趙王聞得呂氏為王,常有怨言,平居屢語人道:『呂氏怎得為王?太后百年後,我定當討滅呂氏,使無孑遺。
』此外尚有許多妄語,無非是與諸呂尋仇,故特來報聞。」呂太后信以為真,怎肯幹休?一俟趙王召到,也不訊明虛實,立把他錮住邸中,派兵監守,不給飲食。趙王隨來的從吏,私下進饋,都被衛兵阻住,甚且拘繫論罪。可憐趙王友無從得食,餓得氣息奄奄,因作歌鳴冤道:
諸呂用事兮劉氏微,迫脅王侯兮強授我妃!我妃既妒兮誣我以惡,讒女亂國兮上曾不寤!我無忠臣兮何故棄國,自決中野兮蒼天與直!吁嗟不可悔兮寧早自戕,為王餓死兮誰者憐之,呂氏絶理兮托天報仇!
歌聲嗚嗚,饑腸轆轆,結果是餓死邸中。所遺骸骨,但用民禮藁葬長安,未知他妻曾否送葬。呂太后遂徙梁王恢為趙王,改封呂王產為梁王,又將後宮子太封濟川王。產始終不聞就國,留京為少帝太傅。
太尚年幼,亦不令東往,仍住宮中。趙王恢妻,便是呂產的女兒,閫內雌威,不可嚮邇,恢秉性孺弱,屢為所制。及移梁至趙,恢本不甚願意,且從前趙都官吏,半為呂氏所把持,至此復由梁地帶去隨員,亦有呂姓多人,兩處蟠互,累得恢事事受制,一些兒沒有主權。那位床頭夜叉,氣焰越威,竟將恢所寵愛的姬妾,用藥毒死。
恢既經鬱憤,復兼悲悼,輾轉思想,毫無生趣,因撰成歌詩四章,令樂工譜入管弦,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益令恢悲不自勝,索性仰藥自盡,到冥府中追尋愛姬,重續舊歡去了。倒是一個情種。
趙臣奏報恢喪,呂太后不責產女,反說恢為一婦人,竟甘自殉,上負宗廟,有虧孝道,不准再行立嗣。另遣使臣至代,授意代王,令他徙趙。代王恆避重就輕,情願長守代邊,不敢移封趙地,乃托朝使告辭。使臣返報呂太后,呂太后遂立呂祿為趙王,留官都中。
祿父就是呂釋之,時已去世,特追封為趙昭王。會聞燕王建病歿,遺有一子,乃是庶出,呂太后不欲他承襲封爵,潛遣刺客赴燕,刺死建子,獨封呂檯子通為燕王。於是高祖八男,僅存二人,一是代玉恆,一是淮南王長,加入齊吳楚及瑯琊等國,總算還有六七國。恆山淮陽濟川三國姓氏可疑,故不列入。
那呂氏亦有三王,呂產王梁,呂祿王趙,呂通王燕,與劉氏勢力相侔。而且產祿遙領藩封,仍然蟠踞宮廷,手握兵馬大權,勢傾內外,這卻非劉氏諸王,所能與敵。劉家天下,幾已變做呂家天下了!
流光如駛,倏忽八年,這八年內,統是呂太后專制時代,陰陽反變,災異迭生,忽而地震,忽而山崩,忽而水溢,忽而紅日晦冥,星且盡現。呂太后卻也有些知覺,嘗見日食如鈎,向天嗔語道:「這莫非為我不成?」話雖如此,終究是本性難移,活一日,幹一日,除死方休。少帝弘名為人主,不使與政,簡直與木偶無二。內惟臨光侯呂媭,左丞相審食其,大謁者張釋,出納詔奏,參贊秘謀;外惟呂產呂祿,分典禁兵,護衛宮廷。
右丞相陳平,太尉周勃,有位無權,有權無柄,不過旅進旅退,借保聲名。獨有一位劉家子孫,少年負氣;慷慨激昂,他卻不肯冒昧圖功,暗暗的待着機會,來出風頭。小子有詩詠道:
不顧綱常只逆施,婦人心性總偏私;
須知龍種非全替,且看筵前拔劍時。
欲知此人為誰,待至下回再詳。
婦道從夫,乃古今之通例,呂雉若不為劉家婦,如何得為皇后,如何得為皇太后!富貴皆出自夫家,奈何遽忘劉氏,徒欲尊寵諸呂乎?當其媾婚劉呂之時,尚不過欲母家子侄,同享榮華,非必欲遽傾劉氏也。然古人有言,物莫能兩大,劉呂並權,勢必相傾,彼呂氏兩女,猶棄其夫而不顧,況產祿乎?田子春為劉澤計,先勸張釋諷示大臣,請封呂產,然後以劉澤繼之。澤居外而產居內,以勢力論,澤亦何能及產!但觀子春之本心,實為劉澤起見,且後來之安劉滅呂,澤與有功,故本回敘及此事,詳而不略,貶亦兼褒。
至若陳平周勃,則力斥其逢迎之失,不以後事而曲恕之,書法不隱,是固一良史手筆也,若徒以小說目之,傎矣!
第4十五回 聽陸生交歡將相 連齊兵合拒權奸卻說呂氏日盛,劉氏日衰,剩下幾個高祖子孫,都是慄慄危懼,只恐大禍臨頭,獨有一位年少氣盛的龍種,卻是隱具大志,想把這漢家一脈,力為扶持。這人為誰?就是朱虛侯劉章。劉氏子弟,莫如此人,故特筆提敘。他奉呂太后命令,入備宿衛,年齡不過二十,生得儀容俊美,氣宇軒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