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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眾尚未肯退,再惡狠狠的持械力爭,究竟盜眾烏合,不及武士練就武工,殺了半晌,復打倒了好幾個,余盜自知不敵,方呼嘯一聲,覓路逃去。始皇經此一嚇,把遊興早已打消,急忙由武士衛掖,擁他回宮。詰旦有嚴旨傳出,大索盜賊。關中官吏,當然派兵四緝,提了幾個似盜非盜的人物,毒刑拷訊。
不待犯人誣伏,已早斃諸杖下。官吏便即奏報,但說是已得罪人,就地處決。始皇尚一再申斥,責他防檢不嚴,申令搜緝務盡。官吏不得不遵,又復挨戶稽查,騷擾了好幾天,直至二旬以後,才得消差。
自是始皇不再微行。
忽忽間又過一年,始皇仍夢想求仙,唸唸不忘,暗思仙術可求,不但終身不死,就是有意外情事,亦能預先推測,還怕甚麼兇徒?主見已定,不能不冒險一行,再命東遊,出抵碣石。適有燕人盧生,業儒不就,也藉著求仙學道的名目,干時圖進。遂往謁始皇,憑着了一張利口,買動始皇歡心,始皇就叫他航海東去,訪求古仙人羡門高誓。盧生應聲即往,好幾日不見回音,始皇又停蹤海上,耐心守候,等到望眼將穿,方得盧生回報。
盧生一見始皇,行過了禮,便捏造許多言詞,自稱經過何處,得入何宮,滿口的虛無縹渺,誇說了一大篇,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書,捧皇始皇,謂仙藥雖不得取,仙書卻已抄來。始皇接閲一周,書中不過數百言,統是支離恍惚,無從瞭解。惟內有亡秦者胡一語,映入始皇目中,不覺暗暗生驚。此語似應後讖,不識盧生從何采入?他想胡是北狄名稱,往古有獯鬻玁狁等部落,佔據北方,屢侵中國,輾轉改名,叫作匈奴。
現在匈奴尚存,部落如故,據仙書中意義,將來我大秦天下,必為胡人所取,這事還當了得?趁我強盛時候,除滅了他,免得養癰貽患,害我子孫。當下收拾仙書,令盧生隨駕同行,移車北向,改從上郡出發,一面使將軍蒙恬,調兵三十萬人,北伐匈奴。
匈奴雖為強狄,但既無城郭,亦無宮室,土人專務畜牧,每擇水草所在,作為居處,水涸草盡,便即他往。所推戴的酋長,也不過設帳為廬,披毛為衣,宰牲為食,差不多與太古相類。只是身材長大,性質強悍,禮義廉恥,全然不曉,除平時畜牧外,一味的跑馬射箭,搏獸牽禽。有時中國邊境,空虛無備,他即乘隙南下,劫奪一番。
所以中國人很加仇恨,說他是犬羊賤種。獨史家稱為夏後氏遠孫淳維後裔,究竟確實與否,小子也無從證明。但聞得衰周時代,燕趙秦三國,統與匈奴相近,時常注重邊防,築城屯兵,所以匈奴尚不敢犯邊,散居塞外。匈奴源流不得不就此略敘。
此次秦將軍蒙恬,帶著大兵,突然出境,匈奴未曾預備,驟遇大兵殺來,如何抵當,只好分頭四竄,把塞外水草肥美的地方,讓與秦人。這地就是後人所稱的河套,在長城外西北隅,秦人號為河南地,由蒙恬畫土分區,析置四十四縣,就將內地罪犯,移居實邊;再乘勝斥逐匈奴,北逾黃河,取得陰山等地,分設三十四縣。便在河上築城為塞,並把從前三國故城,一體修築,繼長增高,西起臨洮,東達遼東,越山跨谷,延袤萬餘裡,號為萬裡長城。看官!你想此城雖有舊址,恰是斷斷續續,不相連屬,且東西兩端,亦沒有這般延長,一經秦將軍蒙恬監修,才有這流傳千古的長城,當時需工若干,費財若干,實屬無從算起,中國人民的困苦,可想而知,毋容小子描摹了。
小子有詩嘆道:
鼛鼓頻鳴役未休,長城增築萬民愁,
亡秦畢竟誰階厲?外患雖寧內必憂。
長城尚未築就,又有一道詔命,使將軍蒙恬遵行。欲知何事,請看下回。
博浪沙之一擊,未始非志士之所為,但當此千乘萬騎之中,一椎輕試,寧必有成,幸而張良不為捕獲,尚得重生,否則如荊卿之入秦,殺身無補,徒為世譏,與暴秦果何損乎?蘇子瞻之作《留侯論》,謂幸得圯上老人,有以教之,誠哉是言也!彼始皇之東巡遇椎,微行厄盜,亦應力懲前轍,自戒佚游,乃惑于求仙之一念,再至碣石,遣盧生之航海,得圖讖而改轅。北經上郡,遽發重兵,逐胡不足,繼以修築長城之役,其勞民為何如耶?後人或謂始皇之築長城,禍在一時,功在百世,亦思漢晉以降,外患相尋,長城果足恃乎?
不足恃乎?天子有道,守在四夷,築城亦何為乎!
第5回 信佞臣盡毀詩書 築阿房大興土木卻說蒙恬方監築長城,連日趕造,忽又接到始皇詔旨,乃是令他再逐匈奴。蒙恬已返入河南,至此不敢違詔,因復渡河北進,拔取高闕陶山北假等地。再北統是沙磧,不見行人,蒙恬乃停住人馬,擇視險要,分築亭障,仍徙內地犯人居守,然後派人奏報,佇聽後命。嗣有復詔到來,命他回駐上郡,於是拔塞南歸,至行宮朝見始皇。
始皇正下令回都,匆匆與蒙恬話別,使他留守上郡,統治塞外。並命闢除直道,自九原抵雲陽,悉改坦途。蒙恬唯唯應命,當即送別始皇,依旨辦理。此時的萬裡長城,甫經修築,役夫約數十萬,辛苦經營,十成中尚只二三成,粗粗告就,偏又要興動大工,開除直道,這真是西北人民的厄運,累得叫苦不迭!又況西北一帶,多是山地,層嶺複雜,深谷瀠洄,欲要一律坦平,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