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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帝覽奏,決計依議,始奉竇太后梓宮,合葬宣陵,追諡為桓思皇后。既而朱雀闕下,發現無名揭帖,有「曹節王甫,幽殺太后,公卿皆尸位苟祿,莫敢忠言,天下當大亂」云云。曹節王甫,慌忙報知靈帝,自白無辜。有詔令司隷校尉劉猛,從嚴查緝,十日一比,猛因謗書切直,不願急捕,遷延至一月有餘,未得主名。
節甫遂劾猛玩宕,左遷為諫議大夫。適護羌校尉段熲,班師東歸,入為御史中丞,閹黨素與往來,頗相友善,因此奉詔代猛,受任司隷校尉。當下派吏四出,捕得太學游生等千餘人,拘繫獄中,逐日考訊,亦無左證;徒累得一班士子,冤苦吞聲。曹節等又囑熲追劾劉猛,摭拾他罪;猛因此落職,罰作左校刑徒。
熲為平羌功臣,何苦作閹人走狗?大司農張奐,調任太常,因與宦官屢有違言,致為所忌,且與段熲爭論羌事,積不相容;並見前兩回中。又有前司隷校尉王寓,依倚權閹,向奐有所請託,奐謝絶不允,遂由寓設詞搆陷,劾奐曾阿附黨人,罪坐廢錮。段熲更欲投井下石,逐奐回籍,授意郡縣,迫令自裁。奐不勝惶懼,因致書謝熲道:
小人不明,得過州將,司隷管轄河南洛陽三輔三河弘農七郡,奐回籍經過,故書稱州將。千里委命,以情相歸,足下仁篤,照其辛苦;使人未返,復獲郵書,恩詔分明,前已寫白,而州期切迫,無任屏營,父母朽骨,孤魂相托,若蒙矜憐,壹流咳唾,則澤流黃泉,施及冥冥,非奐生死所能報塞。夫無毛髮之勞,而欲求人丘山之用,此淳于髡所以拍髀仰天而笑者也。誠知言必見譏,然猶不能無望,何者?朽骨無益於人,而文王葬之;死馬無所復用,而燕昭寶之;黨同文昭之德,豈不大哉?凡人之情,冤則呼天,窮則叩心;今呼天不聞,叩心無益,誠自傷痛,俱生聖世,獨為匪人;孤微之人,無所告訴,如不哀憐,便為魚肉,企心東望,無所復言。
熲得書後,也覺得心生惻隱,不忍害奐,乃飭州郡好意看待,送奐西歸。奐既返敦煌,閉戶著書,不聞世事,才得幸全。未幾又由中常侍王甫,察得渤海王悝,與同黨鄭颯董騰交通,密告段熲,使他從速查究;熲又奉命維謹,再興大獄,慘戮多人。這渤海王悝,系是恆帝親弟,前曾襲封蠡吾侯,桓帝系蠡吾侯翼長子,入嗣帝位,故令弟悝襲封,事見前文。
嗣因渤海王鴻,身後無子,乃令悝過繼,承鴻遺封,得為渤海王。鴻為質帝生父,即千乘王伉孫。桓帝延熹八年,有司奏悝有邪謀,因降悝為癭陶王,只食一縣;悝潛謀復國,嘗使人入都鑽營,賄托中常侍王甫,代為申請,得能仍複舊封;當謝錢五千萬緡,王甫滿口應許。既而桓帝駕崩,遺詔賜覆悝封,悝喜如所望;惟探得復封原因,乃是桓帝顧念親親,有此遺命,並非由王甫代為轉圜,於是將五千萬錢的原約,視為無效。
哪知甫貪婪得很,屢遣心腹吏向悝索錢,始終不得如願,乃陰伺悝過,為報怨計。先是朝廷迎立靈帝,道路曾有流言,謂渤海王悝,恨不得立,蓄有異圖,當時亦無暇詳究;後來中常侍鄭颯,與中黃門董騰,串通渤海,常有書信往來,為王甫所偵知,遂令段熲出頭告發,收鄭颯等,送北寺獄,鍛鍊周章。尚書令廉忠,也是王甫爪牙,阿附甫意,誣奏鄭颯等謀迎立悝,大逆不道;再經曹節從旁證實,不由靈帝不信,立即詔飭冀州刺史,拘悝下獄;復遣大鴻臚宗正廷尉三官,同赴渤海,逼悝自盡。悝有妃妾十一人,子女十七人,伎女二十四人,皆系死獄中。
就是傅相以下諸僚屬,亦責他輔導不忠,冤冤枉枉的殺死多人。鄭颯董騰,既由廉忠指為禍首,哪裡還能生活,自然一併受誅。颯應處死,余實可憐。甫得進封冠軍侯,曹節亦增邑四千六百戶;宮廷內外,要算曹王二宦官權勢最盛,父兄子弟,併為公卿列校,牧守令長,佈滿天下。
節弟破石為越騎校尉,貪淫驕縱,探得營吏妻有美色,即脅令獻入,營吏怎敢違抗?只好與妻訣別,囑使前往;哪知妻卻有烈性,曉得三從四德,執意不行,結果是服毒自盡,完名全節。可哀可敬,惜乎姓氏失傳。破石聞知,尚責營吏防守不嚴,革去職使。看官你道是冤不冤呢?慘不慘呢?艷福原難消受,況是一個尋常營吏。
嘉平二年,春季大疫,病死甚多,夏季地震,海水四溢;靈帝不知反省,往往歸咎大臣,太尉李咸免官,進司隷校尉段熲為太尉,司徒橋玄許栩,司空許訓來艷楊賜,先後任免,命大鴻臚袁隗為司徒,太常唐珍為司空,熲與宦官通同一氣,故得超遷。隗系故太尉袁湯第
3子,承父遺蔭,少歷顯宦,中常侍袁赦,認與同宗,常相推重,所以隗得進列三公。珍乃故中常侍唐衡弟,顯是宦官親黨,台輔諸公,並作群閹耳目,國事更不問可知了。堂堂宰輔,援系腐豎,可恥孰甚!會稽人許生,首先發難,自稱越王,傳檄四方,指斥時政,不到月餘,聚眾萬數,東攻西略,占奪了好幾座城池;詔令揚州刺史臧旻,丹陽太守陳夤,併力剿賊,好多日不能掃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