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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閲到此書,應知光武帝待遇隗囂,也好算是推誠相與了。時公孫述已經稱帝,特用大司空扶安王印綬,遣使授囂。囂因光武帝相待不薄,未便背漢,特將來使斬首,出兵防邊。述聞報大怒,即日發兵擊囂。
囂連破述軍,述亦無可如何,置作緩圖。適關中漢將,屢上書請攻西蜀,光武帝將原書寄囂,意欲使囂會師同討。囂以為時機未至,因遣長史上書,極言三輔單弱,劉文伯在邊,盧芳詐稱劉文伯,見
第10一回。未宜謀蜀。光武帝始疑囂陰持兩端,音問漸疏,就使略通信使,也與對待群臣一般,不少假借。因此囂亦改易初衷,漸有異圖。囂有部將馬援,表字文淵,系扶風郡茂陵縣人,曾祖父馬通,嘗仕漢為重合侯,因坐兄馬何羅叛案,伏法受誅。見《前漢演義》。
援再世不顯,少年又復喪父,依兄為生,具有大志。長兄況另眼相看,嘗謂援當大器晚成。未幾況竟病歿,援守制期年,不離墓側。又敬事寡嫂,不正衣冠,未敢相見。
敘此以告人弟。嗣為扶風郡督郵,押送罪犯至司命府,王莽嘗置司命官,糾察吏民。罪犯輾轉哀號,援不覺動憐,縱使他去,自己亦亡命北地。會遇王莽行赦,乃寓居牧畜。
過了幾年,得有牛馬羊數千頭,谷數萬斛,附近人士,多往歸附。援嘗語賓客道:「大丈夫窮當益堅,老當益壯!」賓客亦歎為至言。及王莽末年,四方兵起,援復嘆息道:「人生積蓄財產,須要濟親朋;否則徒為守錢奴,有何益處?」鄙吝者其聽之!乃將家產分給兄弟故舊,自着羊裘皮褲,轉游隴漢間,後來寄寓西州。適值隗囂奔還天水,收攬人才,因即招援入幕,使為綏德將軍,與參謀議。
援與公孫述少同裡閭,素相認識,至是囂滿懷猶豫,聯漢聯蜀未能決定,特使援先往蜀中,覘察虛實。援既到成都,總道述相見如舊,歡語平生。誰知述盛設儀仗,方延援入,彼此一揖,略談數語,便令援出居客館。一面替援制就衣冠,向宗廟中大會百官,特設賓座,邀援入宴。
述坐著鑾駕,旗旄警蹕,呵道前來,既入廟門,才下輿見援,屈躬示敬。當下開筵相待,備極豐腆。酒至半酣,便令左右取入衣冠,送至援前,願授援侯封官大將軍。援起座語述道:「天下久亂,雌雄未定,公孫不吐哺走迎國士,與圖成敗,乃徒知修飾邊幅,如木偶相似,這般情形,怎能久留天下士呢?」說罷,就拱手告辭,掉頭徑去。
匆匆返至西州,入語隗囂道:「子陽乃井底蛙,未知遠謀,妄自尊大,不如專意東方為是!」獨具只眼。囂乃使援再奉書洛陽。援行抵闕下,報過了名,即由中黃門引見光武帝。光武帝在宣德殿下,袒幘坐迎,笑顏與語道:「卿遨遊二帝間,今來相見,令人生慚!」援頓首稱謝道:「當今時代,不但君擇臣,臣亦擇君;臣本與公孫述同縣,少相友善,前次臣往蜀中,述乃盛衛相見,今臣遠來詣闕,陛下安知非刺客奸人,為何簡易若此?」光武帝復笑說道:「卿非刺客,乃是一個說客呢。」援答說道:「天下反覆,盜名竊字的,不可勝數,今見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才知帝王自有真哩。」光武帝因留援在都,常使從游。過了數月,方使大中大夫來歙,持節送援,西歸隴右。隗囂見援回來,很是歡昵,與同臥起,詳問東方流言,與京師得失。
援因進說道:「前到洛都,引見十餘次,每與漢帝接談,自朝至暮,確是一位英明主子,比眾不同。且開心見誠,毫無隱蔽,闊達多大略,與高帝智識相同。又博覽政事,文辯無比,真是古今罕見哩!」囂復問道:「究竟比高帝何如?」援答說道:「略覺不如,高帝無可無不可,今上頗好吏士,動必如法,又不喜飲酒。」說到此句,囂不禁作色道:「如卿所言,比高帝還勝一籌!怎得說是不如呢?」既而大中大夫來歙,去後復來,傳旨諭囂,並勸囂遣子入侍。
囂聞劉永彭寵,均已破滅,乃遣長子恂隨歙詣闕。馬援亦挈家偕往,同至洛陽。光武帝使恂為胡騎校尉,封鎸恙侯。惟馬援居洛數月,未得要職,自思三輔地曠,最宜屯墾,因上書求至上林苑中,自去屯田。
光武帝準如所請,援乃辭去。光武帝不遽用援,未知何意?獨隗囂雖遣子入侍,終不免心懷疑貳,嘗與部吏班彪,談及秦漢興亡沿革,且謂應運迭興,不當再屬漢家。彪卻謂漢德未衰,必當復興。
囂尚不以為然,彪退作王命論,反覆諷示。論文有云:
昔堯之禪舜曰:「天之曆數在爾躬。」舜亦以命禹。洎于稷契,咸佐唐虞,至湯武而有天下。劉氏承堯之祚,堯據火德而漢紹之,有赤帝子之符,故為鬼神所福饗,天下所歸往。
由是言之,未見運世無本,功德不紀,而可崛起在此位者也。俗見高祖興于布衣,不達其故,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之所以多亂臣賊子者也。夫餓莩流隷,饑寒道路,所願不過一金;然終轉死溝壑,何則?貧窮亦有命也!況乎天子之貴,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處哉?故雖遭罹厄會,竊其權柄,勇如信布,強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潤鑊伏鑕,交醢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