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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來執事之功名,固由執事所自造,然猶有立乎執事之後,而予以莫大之聲援者曰輿論,此諒為執事所承認也。嗚呼!
執事其念之!輿論之集也甚難,去也甚易。一年以來,輿論之對於執事,已從沸點而漸降下矣,今猶保持相當之溫度,以觀執事對於今茲之役,其態度為何如?若執事之舉措而忽反夫大多數人心理之豫期,則緣反動之結果,而沸點則變零點,蓋意中事也。審如是也,則去歲執事之所處地位,將有人起而代之,而安福所卸下之垢衣,執事乃拾而自披于背肩,目前之勝負,抑已在不可知之數耳。如讓一步,即現政府所願望仗執事之威,掃蕩湘軍,一舉而下岳州,再舉而克長沙,三舉而抵執事功德夙被之衡陽,事勢果至于此,吾乃不知執事更何術以善其後?左傳有言:「盡敵而返,敵可盡乎?」試問執事所部有力幾許,能否資以復滿洲駐防之舊?試問今在其位,與將在其位者,能否不為王占元第二?然則充執事威靈所屆,亦不過恢復民國七八年之局面而已,留以醞釀將來之潰決已耳,于大局何利焉?況眈眈焉惎執事之後者,已大有人在。
以吾儕局外所觀察,彼湘軍者或且為執事將來唯一之良友,值歲之不易,彼蓋最為能急執事之難。執事今小不忍而虀粉之,恐不旋踵而乃不勝其悔也。執事不嘗倡立國民大會耶?當時以形格勢禁,未能實行,天下至今痛惜。今時局之發展,已進于昔矣。
聯省自治,輿論望之若渴,頗聞湘軍亦以此相號召,此與執事所夙倡者,形式雖稍異,然精神吻合無間也。執事今以節制之師,居形勝之地,一舉足為天下輕重,若與久同袍澤之湘軍,左提右挈,建聯省的國民大會之議,以質諸國中父老昆弟,夫孰不距躍三百,以從執事之後者?
如是則從根本上底定國體,然後率精鋭以對外雪恥,斯乃真愛國之軍人所當有事,夫孰與快鬩牆之忿,而自陷于荊棘之中也。鄙人比來日夕淫于典籍,于時事無所聞問,凡此所云雲,或早已在執事規劃中,且或已在實行中,則吾所言,悉為詞費,執事一笑而拉雜摧燒之,固所願也。若于利害得失之審擇,猶有幾微,足煩尊慮者,則望稍割片晷,垂意鄙言。嗚呼!吾頻年以來,向人垂涕泣以進忠告,終不見采,而其人事後乃悔其吾言之不用也,蓋數輩矣。
吾與執事無交,殊不敢自附於忠告,但為國家計,則日祝執事以無悔而已。臨風懷想,不盡欲言!
吳氏看完了梁任公的信,他正在啜茗,手中握著的茶杯,忽然跌落地上,噹琅琅一聲響喨,把吳氏驚得直跳起來,卻還不曉得是茶杯落地,一時手足慌忙,神色大變。楚靈王乾溪之役,有此情形,惜吳氏之終不能放下屠刀耳。經馬弁們進來伺候,吳氏把神色一定,再把那信回過味來一想,方纔覺得自己衣襟上,統被茶汁濺濕。此時正當秋初夏末,天時還非常炎熱,他還穿著一身裏衣,沒有穿軍服,茶汁滲入皮膚,還是不覺,卻有一個馬弁低聲說道:「大帥身上都濕了!該換衣服。
外面人伕已齊,伺候大帥親去察勘地勢咧。」吳氏聽了,不覺長嘆一聲,吩咐「把任公的信,妥為保存,將來回去後,可好好交與太太,莫忘了!」可見吳氏原不敢忘任公之言。馬弁應諾,把那信摺疊起來,藏入吳氏平常收藏文書要件的一隻護書中。吳氏自己也已換好衣服,穿上軍裝,親至汀泗橋、官埠橋、咸寧一帶,視察一回,各處地形,已了熟胸中,方纔帶了大隊,親至汀泗橋督戰。
恆惕也因求和不成,十分小心,親率陳嘉佑、易震東和湘中驍將葉開鑫之軍,在官塘驛地方應戰。這次大戰,是兩軍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雙方均用全力相搏,炮火所至,血肉橫飛,自朝至夜,前僕後繼,兩邊都不曾休息片時,這種勇猛的戰法,不但湘鄂兩軍開戰以來所未見,就是民國以來,各省戰事也未嘗有此拚命的情況。相持至夜,仍無勝負。這晚,月色無光,大地昏黑,恆惕命敢死勇士五百人,組成便衣軍,從小道繞過汀泗橋側,吶一聲喊,手槍齊發,炸彈四飛,直軍方面,卻沒有防到這着,吳氏未免粗心。
一時手忙腳亂,倉卒迎敵。陳旅長嘉謨身受重傷,靳雲鶚的第八師全軍覆沒,幸而董政國的一旅加入作戰,才把防線擋住。湘軍得勝,又在高處連放幾個開花大炮,向直軍陣中打來,直軍自第三師以下,和豫軍趙傑隊伍,皆受重大損失,不得已退出汀泗橋。湘軍隨即進占。
吳氏得信,飛馬趕來,立將首先退兵的營長捉到,親自揮刀,梟了他的首級,提在手中,大聲喊道:「今日之事,有進無退,誰敢向後,以此為例!」說罷,把一顆頭顱,擲向半天,頸血四濺,全軍為之駭然,亦殊勇壯。人人努力,向前返攻,吳氏大喜,正在持刀指揮,驀的半空中轟然有聲,飛來一彈,將吳氏身邊衛隊,炸成虀粉。正是:
巨款頒來,惹起蕭牆之禍,
郵書飛降,驚回豪傑之心。
未知吳子玉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吳子玉、趙炎午,皆大將才,吳、趙之兵,又皆精鋭之兵也,而子玉、炎午,又為舊交,使二人平意氣,捐私心,合力對外,安知不為中國之霞飛、福煦也?乃見不及此,而竭全力於內爭,敗固含羞,勝亦何取?讀任公書,不禁為二人惜事功,尤不禁為中華悲國運也。
第一百二十六回取岳州吳趙鏖兵 演會戲陸曹爭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