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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西獨立,為袁氏帝制之一大打擊。當護國軍小挫之時,帝制妖孽,余焰復張,非陸榮廷之起為後勁,滇、黔其曷自支持乎?但粵西地瘠民貧,陸之遲回審慎,不敢輕身發難者,尚欲求一自全之策,至長子被毒,梁啟超、陳炳焜等,先後進言,方決計獨立,是陸之鋌而走險者,亦何莫非袁氏激之也。予昔讀《春秋》,至楚靈王敗於乾谿,自嘆曰:「余殺人子多矣,能無及此乎?」袁氏毋乃類是。至若本回中插入聚賭一段,一以敘袁家之極奢,一以驗袁氏將敗,雖非獨立標目,而內蠹外訌之情形,已可極見,袁氏之不臘也宜哉!
第六十六回
埋伏計連敗北軍 警告書促開大會
卻說陸榮廷既通電各省,聲明討袁,復任梁啟超為總參謀,先貽書粵東,勸龍濟光一同舉義。書中大意,差不多似哀的美敦書,文云:
廣東龍上將軍,張巡按使同鑒:張巡按即張鳴岐。前大總統袁世凱謀逆叛國,神人共憤,自滇、黔首義,湘、蜀奏功,輿情所趨,昭然可見。本都督曾會同本軍總參謀聯名電勸袁氏退位,以謝天下,乃袁氏怙惡不悛,頑勿見答,今已徇軍民之請,出師討賊。粵、桂比鄰,誼同唇齒,伏望兩公董率所屬,載歌同胞,不勝欣幸。
軍機迫切,乞以十二小時賜覆為盼。兩廣護國軍總司令陸榮廷,總參謀梁啟超。
看官!你想龍濟光方受封郡王,威闊得很,哪裡肯就依老陸,平白地將郡王銜丟去海外?因即懸擱不復。陸榮廷待了一日,杳無複音,便下令東指,逾柳江,入潯江,馳抵梧州,命第一師第二旅長莫榮新為先鋒,進臨肇慶,第二師長譚浩明,直趨欽、廉,是為攻粵兵;再命團長秦步衢,率第一師中的步兵一旅,炮兵一營,會同黔軍,進逼衡州,是謂攻湘兵;又檄雲南第二軍總司令李烈鈞,統領全師,徑行北伐,珠江流域,鼓聲淵淵,大有叱吒風雲的狀態了。也敘得如火如荼。雲南護國第一軍總司令蔡鍔,聞粵西已經出師,東顧無憂,遂親督左翼軍,再入川境,進攻敘、瀘。
適張敬堯等駐守瀘州,縱兵淫掠,難民相率逃避,沿途委頓,不堪寓目。蔡鍔出資撫卹,並遺書張敬堯道:
兩軍爭點,其目的在共和帝制二端。共和死,則同胞為帝制人民,帝制死,則同胞享共和幸福。無論誰勝誰負,苟無民何以為國?今貴軍挾其勢力,蹂躪群黎,吾竊為閣下所不取。矧邇來中外報紙,咸記載貴軍野蠻,吾為閣下計,正宜一雪此恥,胡反加之厲乎?且也帝制未成,先屠百姓,自今以往,世界上又曷貴有皇帝耶?公身為大將,不思整飭軍紀,但知媚茲一人,已屬罪不容死;況更虐我同胞,人將不食爾餘矣。
謹率義旅,北向待命,公如不悛,速決雌雄!
敬堯得書,又羞又怒,當即調集各軍,與滇軍決一死戰,且令偵騎四出,探悉滇軍行蹤,準備截擊。未幾,即有警報絡繹前來,江安、南川,相繼失守,敵鋒已到納溪了。敬堯即督兵往援,途次來了一個土匪頭目,自言姓名,叫作盧叫鷄,願投麾下,作為前鋒。敬堯召入,細詰一番,所有沿途地勢,無不洞曉;並如滇軍情形,亦說得瞭如指掌。
敬堯大喜,遂命為嚮導,慰勞有加。盧叫鷄奉命拜謝,即引敬堯軍前行。約經數十里,但見前面層山疊嶂,險惡異常,天色又將薄暮,敬堯頗有畏心,傳令軍士緩進。軍士方擬小憩,忽由盧叫鷄返稟道:「此山系納溪間道,若越過此嶺,不過十里,便到納溪,大帥何不乘此前進,掩襲敵營,包管此夜可蕩平敵軍了。」敬堯道:「你說雖是,但山勢重複,倘遇他變,如何對付?」卻也乖覺。盧叫鷄道:「此路連土著鄉民,尚少知曉,不瞞大帥說,叫鷄是個失業游民,平時嘗竄跡山林,所以識此行徑呢。」敬堯道:「我軍冒險前進,全仗你為耳目,成功應加重賞,否則不堪設想,你自問可有把握否?」盧叫鷄道:「如或有失,就使叫鷄身為虀粉,也償不了全軍性命哩。」敬堯方纔相信,惟暗中密囑前隊,注意盧叫鷄,休使脫逃;並囑咐各軍須要小心,不要躁率。
自己仍停留山下,待前軍得手,方定行止。虧有此着。
盧叫鷄便引軍先行,一隊一隊的走進山口,已覺崎嶇得很,入後愈進愈險,天色又昏黑起來,虧得各軍攜有火具,隨手爇着,還能辨出路徑;只北軍不慣山行,走了一程,已是氣喘交作,不勝困憊,正要擇地休息,驀聞炮聲一響,四面八方,統是敵軍殺來。各軍料知中計,叫苦不迭。前隊的隊長,急將盧叫鷄捆住,麾兵倒退。可奈槍彈雨下,無從躲避,軍士不是倒斃,便是受傷,還有隕崖墜谷的兵士,不計其數。
忽聽山上大叫道:「北軍聽著!今日你等到此,已經走入絶地,本可一鼓就殲,但你我都是同胞,不應自相殘賊;且助紂為虐的張敬堯,未曾入山,被他幸逃性命,特借你等口傳,叫他速即悔過,免遭誅戮,你等亦休得再來。這次恕你,下次是不能留情了。」也學諸葛孔明擒縱之法。言畢,槍聲漸止。
各軍士才得抱頭鼠竄,回出山口,向外一望,並不見張敬堯蹤跡,只剩數十百個屍骼,東倒西仆,大眾統驚詫得很,只因死裡逃生,已算萬幸,還有何心顧及?匆匆的奔回瀘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