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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安女士本有良人,曾住居前門外東茶食衚衕薛家灣,姓張名景福,夫妻愛情頗深,從前禁令未下,不妨自由進出,每當暇時,免不得回去敦倫,此次申嚴宮禁,只好長住宮中。徐娘半老,未免有情,她竟想出一策,密請洪妃,為乃夫謀一宮中庶務司核帳員一席。洪妃替她說項,竟如所請。這叫作妻榮夫貴。
嗣是夫妻聚首,日夕相見,夜闌人靜好合鴛儔,真個是怨女曠夫,各得其所了。未始非老袁仁政,但可惜只及安女士,未能普遍鴻恩。
一夕,安女士親自夜巡,遙見有一男一女,喁喁私語;正要出言呵責,那男子已飛奔而去,只剩女子一人,急切無從奔避,站立一旁。安女士走近逼視,乃是女官中的金翠鴻,當下便喚她入室,私自訊問。翠鴻不能盡諱,只說是與侍從武官,向訂姻好,現為宮中同事,所以相見談心,懇女官長格外垂憐,幸勿舉發等語。安女士佯作嗔怒道:「這卻不便,明日請你出宮。」翠鴻跪下哀求,願罰三月俸金。安女士沈吟半晌,方道:「我也不為已甚,但你須謹慎小心,一露破綻,連我俱要坐罪了。」投鼠本須忌器,況又有三月俸金,可入私囊,樂得秘密了事。翠鴻拜謝去訖。
隔了月餘,翠鴻忽抱病在床,委頓不起,安女士已瞧破機關,也不去問明底細,便令她請假養病,移居別室調治,經旬乃瘳。看官!你道她是什麼病症呢?原來翠鴻是妓女出身,運動得選,充入女官,入值以後,巧遇侍從某官,與有舊好,遂不免偷寒送暖,倚翠偎紅,安女士得賄賣放,兩人仍私續舊歡,未幾有娠,設法墮胎,遂至成病。病癒後,益感激安女士,格外報效,事極秘密,無人知覺。安女士也暗自欣幸。
銀錢到手,安得不喜?
既而宮中又出一奇聞,女官沈畹蘭,竟自縊身亡,安女士聞着,慌忙奏聞,有旨令她督殮,舁葬郊外。各女官半多驚嘩,連安女士也為嘆息。看官聽著!沈畹蘭系天津女師範學校卒業生,年甫及笄,貌既出群,才亦邁眾,為人又極和藹,自應徵女官時,得居首選,入宮承值,上下翕然。老袁亦愛她秀慧,特別寵遇,不到一月,即將自己的出納賬目,令她管核。
為這一着,遂令絶世芳姝,送入枉死城中,做了冤鬼。先是老袁出納,由洪姨掌管,每月用途極繁,多至數十萬金。洪姨從中侵蝕,約可得百分的二三,無端被沈奪去,心殊不甘,但未便顯然反對,只好設計中傷。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沈女官執掌的鐵匣,驟失去鈔票二百餘圓,那時捕風捉影,無從覓獲,洪姨誣她監守自盜,竟嗾袁密飭心腹,搜檢沈篋,果然原封不動,幾如原額。
沈女官無從辯冤,沒奈何懸樑畢命。老袁只疑她畏法自盡,哪知種種陷害,統是洪姨一人所為。洪姨復得任原差,可憐那沈女官無故遭冤,死得不明不白,徒落得埋骨荒邱,銜恨地下罷了。塞翁得馬,安知非禍,沈女官亦如是爾。
小子未曾入新華宮,偏述及各種秘聞,看官或疑我杜撰,其實小子統有依據,試看近人所編《新華春夢記》,及《洪憲宮闈秘史》,統已詳列無遺,就是新華宮中的故役,自袁氏死後,統已出宮,講將起來,多說是有些確鑿,看官也不必疑猜呢。話分兩頭。
且說袁皇帝日思登極,擇定陰曆元旦,或正月初四日,舉行大典,偏值西南警報,絡繹到京,不得已順延過去。嗣聞湖南西境,如晃州、沅州一帶,統被黔軍攻入,着着進行,不禁驚愕道:「劉顯世是真反了。」你道他是假反?遂令第八師長李長泰,抽調勁旅,自津門南下,一面令湖南將軍湯薌銘,立派軍隊,協同馬繼增一軍,相機痛剿。又命唐爾錕督理貴州軍務,褫去劉顯世官職,聽候查辦。
嗣復特任龍覲光為臨武將軍,兼雲南查辦使,速由粵西入滇,除帶領所部外,即在南寧招兵十營,借擴軍額,並飭廣西將軍陸榮廷,趕緊募兵二十營,助龍攻滇,餉械均由中央接濟。小子敘到此處,又要把袁氏心理,推測一番。滇、桂本屬毗連,就是滇省護國第二軍,亦指定從桂進發,袁皇帝欲分道攻滇,應該將桂邊一路,責成陸榮廷,如龍覲光等,只好備作後援,何故前後倒置,捨近求遠呢?原來陸榮廷初入戎行,不過一尋常弁目,自經岑春煊督粵,方將他拔擢起來。民國肇造,陸任都督,粵西偏安。
至癸丑一役,岑春煊曾為大元帥,與袁反抗,贛、寧失敗,岑亦他避。老袁與岑有隙,遂忌及榮廷,只因桂省僻處西南,關係尚小,所以仍命鎮邊,未曾調動,不意滇事發生,川、湘、貴三路,變作要塞,倘或陸榮廷與滇通謀,豈非又增一敵?為此特任龍覲光攻滇,但命陸募兵協助。揭出老袁意思,標識特詳。還有一着佈置,龍子運乾,系陸榮廷女夫,彼此是兒女親家,當然不致齟齬,既可借龍制陸,復可借龍勸陸,實是當日無上的妙計。
計策固好,誰知偏不如所料。
龍覲光擬全撥粵軍,奮力攻滇,可奈民黨中人,都因滇、黔起義,相率遙應。前粵督陳炯陰,邀同柏文蔚、林虎、鈕永建、熊克武、龔振鵬、譚人鳳、李根源、冷遹、耿毅等,癸丑之變,多已見過。在南洋新嘉坡,設一總機關部,派軍入粵,進攻惠州。粵軍自顧不遑,哪裡還好調撥?不過廣東將軍龍濟光,是龍覲光弟兄,骨肉至親,不得不極力騰挪,當派陸軍第二旅第三團長李文富為先鋒,虎門要塞司令黃恩錫為前敵司令,率軍四千人,陸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