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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稱禍事,蔡鍔吃了一驚,亟趿履起床,問明情由。經老家人略略說明,才把那心神按定,想了片刻,方道:「寓中有無東西,被他拿去?」老家人答言:「沒有,只有一張照相片,被他取去,想便是這裡的鳳」,說到「鳳」字,已被蔡鍔阻住道:「我曉得了,你去罷,不必大驚小怪,我俟明天就來。」老家人退出,小鳳仙忙問道:「為著何事?」蔡鍔微笑道:「想是有人說我的壞話,所以派人往搜。」一猜就着。
小鳳仙急着道:「你寓內有無違禁檔案?」蔡鍔道:「你休耽憂!我寓中只有幾張《亞細亞報》,余外是沒有了。」單說《亞細亞報》,妙極。小鳳仙道:「朋友往來的書信,難道也沒有麼?」顧慮及此,也是解人。蔡鍔低聲道:「都付丙了。」預防久了。小鳳仙道:「你的家人,曾說將照片取去,莫非就是我的攝影?」蔡鍔道:「恐不是呢,如果取了去,我倒為你賀喜,此番要選入皇宮,去做花元春第二呢。」詼諧得妙。小鳳仙啐了一聲,隨即就寢,蔡鍔也安睡了。
到了次日,起身回寓,看那桌屜箱櫥中,都翻得不成樣兒,仔細檢點,除小鳳仙的小影外,卻沒有另物失去。請客單原不在話下。他正想赴軍警衙門,與他理論,巧值內務總長朱啟鈐,着人邀請,遂乘車直至內務部。朱啟鈐慌忙出迎,彼此同入內廳,寒暄數語,便說起昨夜搜檢的事情,實系忙中弄錯,現大總統已詰責江、吳二人,並央自己代為道歉。
蔡鍔冷笑道:「難得大總統厚恩。惟鍔性情粗莽,生平沒有秘密舉動,還乞諸公原諒!」朱啟鈐又勸慰了數語,並將小鳳仙的照片,取還蔡鍔,便道:「這個姑娘兒,面目頗很秀雅,怪不得坡翁見賞。」蔡鍔道:「這乃是鍔的壞處,不自檢束,有玷官箴,應該受懲戒處分的。」朱啟鈐笑道:「現在已成了習慣,若為了此事,應受懲戒,恐內外幾千百個官吏,都應該懲戒哩。」官吏都是如此,所以國不成國。說畢,又閒談了一會,蔡鍔隨即告辭。後來探聽得搜檢事情,實是袁乃寬進讒,並與小鳳仙有些關係。原來小鳳仙經蔡鍔賞識,名盛一時,袁乃寬亦思染鼎,三往不見,遂憤憤道:「這個婆娘,不中抬舉,你道蔡松坡年少多才,哪知他是個亂黨呢。」當下越想越氣,竟至袁氏前攻訐,不意落了個空,反被老袁訓斥一頓。上文特揭小鳳仙照片,便寓此意,但色為禍媒,不可不戒。蔡鍔自經此搜查,極思擺脫樊籠,遂往與小鳳仙密商。小鳳仙正坐在臥室,手中執着一書,靜心閲着,俟蔡鍔入房,才將書放下,立起身來,問及搜檢事情。
蔡鍔略述一遍,隨從案上取書一瞧,乃是一本《意大利建國三傑傳》,便問小鳳仙道:「此書的內容,你道可好麼?」小鳳仙道:「好得很,好得很,非是文不足傳是人。」蔡鍔道:「作書的人,便是前司法總長梁任公。」小鳳仙道:「我也曉得他,可惜我不能一見。」蔡鍔道:「他是我的師長哩。」小鳳仙不禁大喜道:「他現在哪裡?既與你是師生,求你介紹,俾我一見。」愛才如命。蔡鍔道:「我師前日,曾到天津,畀我一書,說我若往津門,應過去敘談一切。」小鳳仙道:「那是好極的了,我明日便同你去。」蔡鍔聽了,想:「與他說明行徑,轉恐漏泄機關,致礙行動,不如到了天津,再說未遲。」隨即接入道:「我就同你去罷!但我師正反對帝制,明日往訪,卻不宜外人知道呢。」小鳳仙點首稱是。是晚蔡鍔回寓,略略收拾,也不與家人說明,仍往雲吉班住宿。
次日午前,竟僱着一乘摩托車,先給車資,挈小鳳仙上車同坐,招搖過市。故意令人共睹。行至前門外面,望見一所京菜館,便與小鳳仙下車,至館中午餐。餐畢,兩人出門,不再上摩托車,竟自向市中買些食物,緩步兒行至車站。
可巧車站中正當賣票,蔡鍔挨入人叢,買了兩張票紙,偕小鳳仙趨出月台,竟上京津火車。才經片刻,鉦聲一響,車輪齊動,飛似的去了。
那時雖有偵探在旁,但是奉令密查,不便出來攔阻,只好眼睜睜的由他自去,轉身去報袁總統。老袁確是厲害,復遣密探到津,監伺蔡鍔行動。蔡鍔到津後,往訪梁任公,已是南去,乃投宿某旅社,夜間與小鳳仙說明行蹤,擬即乘此南下。小鳳仙對著蔡鍔,沈沈的望了一會,不覺的情腸陡轉,眼眶生紅,半晌才說道:「我與你擬同生死,你去,我便隨你同行。」蔡鍔道:「我是要去督兵打仗的。」小鳳仙忙介面道:「你道我是個弱女兒,不能隨你殺賊麼?」事雖難行,語頗雄壯。蔡鍔道:「卿雖具有壯志,但此行頗險,若與卿同行,不但于卿無益,並且與我有害;不但與我有害,且阻礙共和前途,卿何必貪愛虛名,致受實禍。」小鳳仙忍不住淚,帶哭帶語道:「依這般說,簡直是把我撇棄嗎?」蔡鍔道:「卿何必自苦,他日戰勝回來,聚首的日子正長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