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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人忝任總理,自愧無才,全仗國務員選得能幹,方可共同辦事,不致溺職,現已擬有數人,望諸君秉公解決。譬如人家做生日,也須先開菜單,揀擇可口的菜蔬,況是重大的國務員呢。」說至此,全院並沒有拍掌聲,只聽有人嬉笑道:「總理迭使外洋,慣吃西餐,自然留意菜單,我等都從鄉裡中來,連魚翅海參,都是未曾嘗過,曉得什麼大菜。」這邊的笑語未絶,那邊的笑語又起,復說道:「想是總理的生辰,就在這數日內,我等卻要登堂祝壽,叨光一餐。
想總理府中的菜單,總是預先揀擇,格外精美哩。」挖苦太甚。陸總理並非痴聾,聽到這等譏評,不覺面紅耳赤,暗想:「外人何等厲害,卻沒有這般嘲笑,今到此地,偏受他們奚落,這真是出人意外呢。」事非經過不知難。
當下無意演說,竟自下台,勉強把名單取出,交給議長,自己垂頭喪氣,踱出院門,乘輿竟去。總算跳出是非門。各議員由他自行,並沒有一人歡送,反大家指手劃腳,說短論長,統說:「民國初立,草昧經營,全靠有才幹的總理,才能興利除弊,今來了這等人物,要做總理,此外還有何望?」同盟會員,格外憤激,便道:「我等原是不讚成的,不知同院諸君,何多投同意票,莫非已受他買囑麼?」共和黨及統一共和黨,聽了買囑二字,自然禁受不起,便與同盟會員爭閙起來,霎時間全院鼎沸,幾成一個械鬥場。好一班大議員。
議長吳景濂,見秩序已亂,慌忙出來禁止,並搖鈴散會,大眾方一哄而散。
次日,復開會表決國務員,仍用投票的老法兒,取決可否。及開篋審視,純是不同意票。同盟會員又出席道:「今日同院諸君,完全投不同意票,顯見得人心未泯,公論難逃。但總理已經任命,就是易人提出,恐仍是這等腐敗人物,果欲改弦易轍,必須釜底抽薪,劾去老陸方好哩。」
大眾頗也贊成,遂提出彈劾總理案,公擬一篇咨文,送入總統府,老袁置諸高閣,陸征祥過意不去,呈請辭職。老袁不許,只另擬了幾個人物,再交參議院議決,財政總長,改擬周學熙;司法總長,改擬許世英;教育總長,改擬范源濂;農林總長,改擬陳振先;工商總長,改擬蔣作賓;交通總長,改擬朱啟鈐;因恐參議院仍未通過,先遣人諷示議員。果然各議員不肯贊同,仍然拒絶,老袁智慮深沈,並沒有一點倉皇,暗地裡卻佈置妥當。不到一日,軍警兩界,遍佈傳單,大約說是:「內閣中斷,急切需人,參議院有意為難,反令我輩鐵血鑄成的民國,害得沒政府一般,若長此阻礙政治,我等只有武力對待的一法。」這數語一經傳佈,都城裡面,又恐似前次的變亂,嚇得心膽俱裂。就是參議院中,也遞入好幾張傳單,竟要請一百多個議員,統吃衛生丸。這議員是血肉身軀,哪一個不怕彈丸?鎮日裡縮做一團,杜着門,裹着足,連都市上也不敢出頭。只有這些肝膽,何如不做議員。
老袁暗暗歡慰,一面辦好十多桌盛席,邀參議員入府宴會。始用硬力,繼用軟工,真好手段。各議員不好堅拒,又不敢徑去。大眾密議多時,方公決了一個「謝」字。
袁總統料他膽怯,遂遣秘書長梁士詒往邀,各議員見梁到來,才敢應允。出院時由梁前導,大家魚貫後隨,一同到總統府。此時的梁財神,好似護法韋馱。袁總統也出來周旋,慇勤款待,到了就席的時候,卻令梁秘書長等相陪,自己踱了進去。
酒過數巡,由梁秘書長略略敘談,表明總統微意,各議員哪敢再拒?自然唯唯連聲,到了酒酣席散,又見袁總統出談,說了幾句費心的套話,各議員很是謙恭,並表明謝忱,乃一齊告別。徒令老袁暗笑。越宿,復投票表決閣員,除蔣作賓一人外,得多數同意。嗣又由總統府提出劉揆一,充任工商總長,又經參議院通過,遂俱正式任命,陸內閣乃完全成立了。
惟陸征祥以日前被嘲,未免慚忿,因託病請假,自入醫院,不理政務。自此國家重事,均由總統府取決,從前的國務會議,竟移至總統府去了。總統權力,日以加長。同盟會員,為軍人所逼,不得已通過總理及閣員,但心中總是不服,未免發生政論,謂軍警不應干預政治,且遍咨各省都督,浼他進陳利弊。
袁總統乃頒發通令二道,一是勸誡政黨,一是諭禁軍警,本旨在注重前令。由小子次第錄出。其勸誡政黨云:
民國肇造,政黨勃興,我國民政治之思想發達,已有明征,較諸從前帝政時代,人民不知參政權之寶貴者,何止一日千里。環球各國,皆恃政黨,與政府相須為用,但黨派雖多,莫不以愛國為前提,而非參以各人之意見。我國政黨,方在萌芽,其發起之領袖,亦皆一時人傑,抱高尚之理想,本無絲毫利己之心,政見容有參差,心地皆類純潔。惟徒黨既盛,統系或歧,兩黨相持,言論不無激烈,深恐遷流所及,因個人之利害,忘國事之艱難。
方今民國初興,尚未鞏固,倘有動搖,則國之不存,黨將焉附?無論何種政黨,均宜蠲除成見,專趨于國利民福之一途。若乃懷挾陰私,激成意氣,習非勝是,飛短流長,藐法令若弁髦,以國家為孤注,將使滅亡之禍,于共和時代而發生。揆諸經營締造之初心,其將何以自解?興言及此,憂從中來。凡我國民,務念鬩牆禦侮之忠言,懍同室操戈之大戒,折衷真理,互相提攜,忍此小嫌,同扶大局,本大總統有厚望焉!此令。
又諭禁軍警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