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吉爾意識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可怕信號就要出現了。」可是,英國上上下下卻瀰漫在一片和平主義的氣氛中。第一次世界大戰剝奪了英國
300萬名精壯勞力和巨額資金,使它的經濟蒙受了慘重的損失,處于長期停滯、衰退的狀態,將它從世界頭等強國的地位拉了下來。英國政府被戰爭嚇怕了,對狼子野心已經畢露的德國法西斯,一味地採取姑息、縱容、屈從、討好的方針。
不少英國人也錯誤地接受了戰爭的教訓,牛津大學俱樂部的學生竟通過一項決議,聲稱「本團體決不為國王和祖國而戰」。世界進步人士深深地感到英國已經日落西山、萎靡不振了。
丘吉爾明白,處在這樣的時空環境裡,他的聲音暫時還是孤立的、微弱的。要使居危知危變成普遍的意識、雄強的聲音,必須蒐集情報,用雄辯的事實和數字來說話,必須聚集力量,以集體的看法和意志來顯示力量。
他把恰特韋爾莊園辦成了一個「小外交部」。這裡的常客有牛津大學實驗物理學教授林德曼,他學識淵博,對飛機、潛艇、雷達、聲納、空投水雷系統
水雷隨氣球或降落傘漂浮等方面軍事科技均有精深的研究,而且具有把複雜的專科術語解釋得令丘吉爾聽起來清楚易懂的非凡能力。丘吉爾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結識的好友莫頓少校,此時在工業情報中心任職,他向丘吉爾提供了德國重振軍備的機密的系列數據和事例。外交部高級官員威格拉姆告訴丘吉爾德國飛機生產數據和各國對外政策方面的秘密動向。
英國海軍、空軍和坦克部隊的重要將領紛紛向丘吉爾反映本軍兵種的困難、窘境和需要,力圖獲得他的支持。丘吉爾還同法國的一些部長和流亡英國的德國政治家保持良好的聯繫。英國駐巴黎和柏林的記者,也是丘吉爾的重要情報來源。
丘吉爾對英德關係和雙方軍備狀況瞭如指掌,他耳邊時時鳴響着從前在漫畫雜誌《笨拙》上讀到的為火車失事而寫的詩句,覺得它是對眼前局勢的生動寫照:是誰掌管這轟隆隆的火車?
轉軸嘎嘎地響,掛鉤拉得緊緊,以瘋狂的速度,逼近了道口的轉轍;但睏倦已使司機的耳朵失靈,信號的閃耀只徒然地穿過夜色,因為是死神啊,在掌管這轟隆隆的列車。
於是他在議會中大聲敲響報警的鐘聲:「我們讀到了德國超乎尋常地大量輸入廢鐵、鎳和軍用金屬的消息,我們讀到了關於這個國家盛行全國的軍國主義精神的一切消息,我們還看到他們正向青年灌輸一種嗜血的哲學,這是自野蠻時代以來所未有的。」他在談到倫敦容易受到日益強大的德國空軍襲擊時說:「我們的宏偉首都,世界最大的攻擊目標,就像一頭捆綁着的肥大而珍貴的母牛引誘着猛獸。」面對咄咄逼人的法西斯侵略勢力,如果缺乏危機感,不火速加強國防,他認為將來走上沙場的千千萬萬英國兒女,必然會「並攏發痛的肩膀前進,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生命的光明曠野」。
丘吉爾在二戰前幾年中發表的這些講話,以《英國仍在沉睡》為題彙集成冊出版,在英國人民中產生了巨大反響。美國駐倫敦大使指導他
23歲的兒子、後來的美國總統約翰·甘迺迪寫作畢業論文,也選擇丘吉爾的論題展開論述,出版了《為什麼英國沉睡不醒》一書。
丘吉爾認為,加強國防的當務之急是抓空軍。英國是一個島國,過去海洋是英國的天然屏障,強大的海軍是英國可靠的後盾。然而,
20多年前發明的空戰方法已經大大地改進了,在數量和戰鬥力方面正在窮追猛趕英國空軍的德國空軍,構成了對英國的嚴重威脅。
1934年夏,丘吉爾全家出發去地中海度假之前,還抓緊時間邀請林德曼教授一起,趁鮑爾溫正在度假之際,不顧他的不願受打擾,趕到他的度假地,同他就防空問題作了一次長談。
11月,丘吉爾又晉見國王,陳說一年之後德國空軍將趕上甚至超過英國,到
1937年就几乎會比英國強一倍。
1935年
6月,麥克唐納退休,鮑爾溫繼任聯合政府首相。
7月,政府接受丘吉爾意見,成立秘密的防空研究委員會,丘吉爾為委員,擁有批評國防政策的權利。政府又接受丘吉爾提議,讓林德曼教授參加其中的技術委員會。
當時很多人沒有料到,年過花甲的丘吉爾,以擔任這個地位不高的委員會的委員為轉機,揭開了東山再起的序幕,在英國乃至世界政治舞台上進行他整個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一場演出。
1936年,內閣決定新設國防協調部,需要任命一位協調三軍的大臣,雖然丘吉爾是惟一具有陸、海、空軍大臣資歷的最佳人選,但是好運尚未降臨到他頭上。他邀約幾位資深的保守黨后座議員去同鮑爾溫商談,反映德國空軍第一綫實力已達
1236架飛機的最新情報,指出英國面臨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危險,提出採取全面緊急行動的主張,鮑爾溫聽了置若罔聞。
丘吉爾在保守黨外交委員會闡述英國的歐洲政策時說:英國
400年來這一政策的基石就是反對大陸上出現最強大、最富於侵略性和最霸道的國家,而當前以歷史上空前未有的規模擴充軍備的德國,其發動戰爭的目的,是建立一個納粹統治下的德意志化的歐洲。如果要拯救英國,「必須再一次聯合歐洲一切力量來約束、抑制、必要時挫敗德國的霸權」。在希特拉發跡的過程中,丘吉爾曾稱讚過他「把德國恢復為歐洲強國所取得的成就」,欽佩他的「愛國熱忱」,但在看清他的滅亡英國的野心後,就把他當做不共戴天的敵人而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