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上自三代,下迄五季,鐘、鼎、甗、鬲、盤、匜、尊、敦之款識,豐碑大碣、顯人晦士之事蹟,凡見于金石刻者二千卷,皆是正訛謬,去取褒貶,上足以合聖人之道,下足以訂史氏之失者,皆載之,可謂多矣。嗚呼!自王播、元載之禍,書畫與胡椒無異;長輿、元凱之病,錢癖與傳癖何殊。名雖不同,其為惑則一也。」本書。
又自序遭離變故本末甚悉。《容齋四筆》。曰:「靖康丙午歲月,侯守淄川,聞金人犯京師,四顧茫然,書畫溢箱篋,且戀戀,且悵悵,知必不為已物矣。建炎丁未春三月,五月始為建炎,此追溯之號。
奔太夫人喪南來,謂江寧。既長物不能盡載,乃先去書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畫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無款識者;後又去書之有監板者,畫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屢減去,尚載書十五車,至東海連艫渡淮,至建康。亦追稱。
時青州故第尚鎖書冊什物用屋十餘間,期明年春具舟載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遂為灰燼。戊申九月,侯起複,知建康。已酉三月罷。
具舟上蕪湖,入姑孰,將卜居于贛水上。五月,至池陽,被旨知湖州,過闕上殿;建康為行在。遂住家池陽,獨赴召。六月十三日,負擔舍舟坐岸上,葛衣岸巾,精神如虎,目光爛爛射人,望舟中告別。
余意甚惡,呼曰:忽傳聞城中緩急,奈何?戟手遙應曰:從眾。必不得已,先去輜重,次衣服,次書冊捲軸,次古器;獨所謂宗器者,自抱負與身存亡,勿忘也。遂馳馬去。途中奔馳,冒大暑,感疾,至行在,病痁。
七月末,書報臥病。余驚怛,念侯性素急,奈何病痁!或熱,必服寒藥,疾可憂。遂解舟下,一日夜行三百里,比至,果大服茈胡、黃芩,瘧且痢,病危在膏肓。余悲泣,倉皇不忍問後事。
八月十八日,遂不起,取筆作詩,絶筆而逝,殊無分香賣履之態。葬畢,余無所之。時朝廷已分遣六宮,《宋史》言:七月,隆祐太后如洪州,宮人從之。又傳江當禁渡,《宋史》言:閏八月,杜充守建康,韓世忠守鎮江,劉光世守池州。
後光世移屯江州。猶有書二萬餘卷,金石刻二千卷,器皿裀褥,可符百客,他長物稱是。余又大病,僅存喘息,事勢日迫。念侯有妹壻任兵部侍郎,從衛在洪州,從衛六宮。
遂遣二故吏,先部送行李往投之。十二月,金人陷洪州,遂盡委棄。獨余少輕小捲軸書帖,寫本李、杜、韓、柳集,《世說》、《鹽鐵論》,漢、唐石刻副本數十軸,三代鼎彞十數事,又唐寫本書十數冊,偶病中把玩在臥內者獨存。上江既不可往,又虜勢叵測,有弟迒,任敕局刪定官,遂往依之。
到台,台守已遁。此建炎四年事。之剡,出睦。棄衣被,走黃岩,僱舟入海,奔行朝,時駐蹕章安,台州府治西南章安市。
謂舟次於此,自此之溫。從禦舟之溫,又之越。庚戌四年十二月,放散百官。百官自便,不扈從。
謂自郎官以下。遂之衢。以上建炎四年以前事。紹興辛亥元年三月,復赴越。
壬子二年,又赴杭。以上紹興二年事,作《後序》年也。此下復記建炎三年事。先,侯病亟時,建炎三年八月。
有張飛卿學士,攜玉壺過示侯,復攜去,其實珉也。不知何人傳道,妄言有頌金之語,或言有密論列者。余大惶怖,不敢言,亦不敢遂已,盡將家中所有銅器等物,欲赴外廷投進。到越,已幸四明。
建炎三年十一月。不敢留家中,並寫本書寄剡。此建炎四年事。後官軍收叛卒取去,聞盡入李將軍家,惟有書畫硯墨六七簏,常在臥榻下,手自開合。
在會稽,卜居土民鐘氏宅,忽一夕穿壁負五簏去。此紹興元年事。余悲痛不欲活,立重賞收購。後二日,鄰人鐘復皓出十八軸求賞,故知其盜不遠,萬計求之,其餘遂牢不可出。
今盡為吳說運使賤價得之。所餘一二殘零,不成部帙書冊三數種,平平書帖,猶復愛惜,如護頭目,何愚也耶!今開此書,如見故人,因憶侯在東萊靜治堂,裝卷初就,蕓簽縹帶,束十捲作一帙,每日晚吏散,輒校勘二卷、題跋一鄭。此二千卷,有題跋者五百二卷耳。今手澤如新,而墓木已拱,悲夫!昔蕭繹江陵陷沒,不惜國亡,而毀裂書畫;楊廣江都傾覆,不悲身死,而復取圖書;豈以性之所著,生死不能忘歟?或者天意以其菲薄,不足以享此尤物耶!抑死者有知,猶斤斤愛惜,不宜留人間耶?何得之難而失之易也!噫!余自少陸機作賦之二年,至過蘧瑗知非之兩歲,三十四年之間,憂患得失,何其多也!然有有必有無,有得必有失,乃理之常。
人亡弓,人得之,又何足道。所以區區記此者,亦欲為後世博雅好古者之戒云爾。紹興二年玄黓歲壯月甲寅朔,易安室題。」本書。
三年,行都端午,易安親聯有為內夫人者,代進帖子,《皇帝閣》曰:「日月堯天大,璇璣舜歷長;側聞行殿帳,多集上書囊。」《皇后閣》曰:「意帖初宜夏,金駒已過蠶;至尊千萬壽,行見百斯男。」意帖用上官昭容事。《夫人閣》曰:「三宮催解粽,團箭采絲縈;便面天題字,歌頭御賜名。」團箭用唐開元內宮小角弓射粽事。於是翰林止金帛之賜,《浩然齋雅談》。咸以為由易安也。時直翰林者秦楚材忌之。
五月,命簽應作僉,押也。諸書皆從竹。書樞密院事韓肖冑、字似夫。工部尚書胡松年,字茂老,海州懷仁人。
二人以七月行。充奉表通問使、副使,使金,通兩宮也。劉時舉《續通鑒》。又案《宋朝事實》其事在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