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刊《金石錄》序]趙德夫《金石錄》三十捲,匪獨考訂之精核也,其議論卓越,時有足發人意思者。顧世鮮善本,濟南謝世箕嘗梓以行,今其本亦不可得見。獨見有從謝氏本影鈔者,並何義門手校吳郡葉文莊公本。此二本庶幾稱善。
其他鈔本猥多,目錄率被刪削,字句訛脫,不足觀。學者未得見謝、葉二家本,得世俗所傳,猶不惜捐多金購求繕寫,珍弆為枕中秘,蓋其書之可貴若此。余患其久而失真也,因刊此以正之。德夫之室李清照,字易安,婦人之能文者。
相傳以為德夫之歿,易安更嫁。至有「桑榆晚景」、「駔儈下材」之言,貽世譏笑。余以是書所作跋語考之,而知其決無是也。德夫歿時,易安年四十六矣。
遭時多難,流離往來,具有蹤跡。又六年,始為是書作跋,是時年已五十有二。匪夏姬之三少,等季隗之就木。以如是之年而猶嫁,嫁而猶望其才地之美、和好之情亦如德夫昔日,至大失所望而後悔,悔之又不肯飲恨自悼,輒諜諜然形諸簡牘。
此常人所不肯為,而謂易安之明達為之乎?觀其洊經喪亂,猶復愛惜一二不全捲軸,如護頭目,如見故人。其惓惓德夫,不忘若是,安有一旦忍相背負之理?此子輿氏所謂好事者為之,或造謗如《碧雲騢》之類,其又可信乎?易安父李文叔,即撰《洛陽名園記》者。文叔之妻,王拱辰孫女,亦善文。其家世若此,尤不應爾。
余因刊是書,而併為正之。毋令後千載下,易安猶蒙惡聲也。乾隆壬午,德州盧見曾序。
雅雨堂本《金石錄》江昱
[論易安詞]漱玉便娟態有餘,趙家芝草夢非虛。最憐九日銷魂句,吟瘦郎君總不如。
《古今詞辯》田同之
詞中本色語,如李易安「眼波才動被人猜」,蕭淑蘭「去也不教知,怕人留戀伊」,孫光憲「留不得、留得也應無益」,嚴次山「一春不忍上高樓,為怕見,分摧處」。觀此種句,即可悟詞中之真色生香。且「怕人留戀伊」、「為怕見,分摧處」,兩「怕」字用來妙不可言。若用一「恐」字,亦未嘗說不去,然毫釐差則千里謬矣。
蓋詞中雅俗字原可互相勝負,非文理不背,即可通用。此僅可為解人道也。
《西圃詞說》翁方綱
[題宋槧《金石錄》]十捲欲抵三十捲,三十捲即卷二千。馮硯祥家此舊印,趙《金石錄》之殘編。也是園叟為著錄,藝林艷羡逾百年。此書宋槧誰得見,綠竹堂寫名空傳。
我見朱竹垞何義門手所校,謝刻盧刻訛猶沿。今晨阮公札遠寄,秘笈新得邗江邊。阮公積古邁歐趙,蘇齋快與論墨緣。恰逢葉子仿篆記,宛如舊石馮家鎸。
重章疊和紙增價,長箋短幅紅鮮妍。錦贉何減浚儀刻宋時浚儀刻本,囊楮倍壓湖州船。葉子篆樣又摹副,其一畀我蘇齋筵。我齋趙錄寫本耳,幸有蘇集珍丹鉛。
紹興漕倉施顧注,傅楷更在趙錄前。奇哉溫堂寶殘泐,惜也邵補功微愆。欽州馮家有全帙,廿載借諾心拳拳。乞公借從穗城刻,什倍開府綿津賢。
誓言此印為之質,萬古虹月沖杓躔。明年仍還馮家櫝,一月光又印萬川。嘉慶丁丑臘月弟方綱草。
《滂喜齋藏書記》卷一引按:趙明誠《金石錄》三十捲,滂喜齋藏宋刻《金石錄》只十捲,故翁方綱有「十捲欲抵三十捲」之說。
樂鈞
奇絶芝鞭夢裡情,先教夫婿識才名。一溪柳絮門前水,猶作青閨漱玉聲。李易安故宅在西門外柳絮泉上。易安有《漱玉集》。
《青芝山館詩集》
朱照
[弔李易安故居]黃華泉間,宋、明時為李清照、谷繼宗宅第,國朝鐘學使性樸亦曾居住,由鐘氏歸於夢村伯祖及冰壑從叔,世居于此。夢村翁添建廊屋,有蕭寒郡齋、紅鷗館,西院金綫泉側,有水明樓。竹木映窗,鳴泉繞砌,南對雲山,乃歷下第一佳境也。冰壑叔去世後,六十年來,樓房頽廢,草木荒涼,近今賣花人以廢基改為種花圃。
每從經過,不勝今昔之感。因弔以詞,云:黃華依舊東流水,令人往事思量起;臨流華屋,名流居住,不勝屈指。清照詞新,繼宗詩麗,作為錦裡。且休論遠代,即吾宗冰壑,又才幾年才子。
當時何等豐標,享無窮艷福;清社竹樓翰墨,月廓簫鼓,紅偎翠倚。轉眼繁華,荊榛易長,斜陽影裡!誰還識,那雲山對處,是風流基址。
《續修歷城縣誌》引《錦秋老屋筆記》李調元
易安在宋諸媛中,自卓然一家,不在秦七、黃九之下。詞無一首不工,其煉處可奪夢窗之席,其麗處直參片玉之班。蓋不徒俯視巾幗,直欲壓倒鬚眉。
《雨村詞話》卷三永瑢等
《漱玉詞》一卷,宋李清照撰。清照號易安居士,濟南人,禮部郎提點京東刑獄格非之女,湖州守趙明誠之妻也。清照工計文,尤以詞擅名。《苕溪漁隱叢話》稱其再適張汝舟,未幾反目,有啟事上綦處厚云:「猥以桑榆之晚景,配茲駔儈之下材。」傳者無不笑之。今其啟具載趙彥衛《雲麓漫鈔》中。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載其與後夫構訟事尤詳。此本為毛晉汲古閣所刊。
卷末備載其軼事逸文,而不錄此篇,蓋諱之也。案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載清照《漱玉詞》一卷,又云:「別本作五卷。」黃升《花庵詞選》則稱《漱玉詞》三卷,今皆不傳。此本僅詞十七闋,附以《金石錄序》一篇,蓋後人裒輯為之,已非其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