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放學的時候,她走的是經過我們家的一條小路,帶著一位比她小的男孩,可能是弟弟。小路邊是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兩旁竹蔭覆蓋,我總是遠遠地跟在她後面,夏日的午後特別炎熱,走到半路她會停下來,拿手帕在溪水裡浸濕,為小男孩擦臉,我也在後面停下來,把骯髒的手帕弄濕了擦臉,再一路遠遠跟着她回家。
後來我們家搬到鎮上去了,過幾年我也上了中學。
有一天放學回家,在火車上,看見斜對面一位短頭髮、圓圓臉的女孩,一身素淨的白衣黑裙。我想她一定不認識我了,我一直瞧著她,她也看見了我,又把頭轉向窗外流過的風景。火車很快到站了,我隨着人群擠向門口,她也走近了,叫我的名字。這是她第一次和我說話。
我叫她翁香蘭,她笑眯眯的,和我一起走過月台,出了車站,她說要去搭客運車,我也就走了。以後就沒有再見過她了。
這篇文章收在我出版的《少年心事》這本書裡。
書出後半年,有一天忽然收到出版社轉來的一封信,信封上是陌生的字跡,但清楚寫着我的本名。
信裡面說她看到了這篇文章,心裡非常地感動,沒想到在離開家鄉,漂泊異地這麼久之後,會看見自己出現在一個人的記憶裡,她自己也深深記得這其中的每一幕,只是沒想到越過遙遠的時空,竟然另一個人也深深記得。
她說自己在台北工作,還沒有結婚,但她從書中知道我已經成家,因此寄了兩張近照給我,但不給我她的地址。「我只是要你知道,在過了這麼久之後,我仍然像你記得我一樣地記得你。」她說,署名是翁香蘭。
我凝視着像片裡那仍然是圓圓臉、笑眯眯的她。忽然覺得多年來艱苦、寂寞的寫作生涯都是值得的,這一封信比所有的財富與榮耀還要有意義,我終於再見到她了。 在時間裡台港文學選刊林清玄
他第一次向一個少女求婚,是高中畢業那一年。他們在月台上等着北上的火車,她微笑點頭答應他,眼中含着淚光。他就背着那張帶著淚的臉,坐上開往北部的火車。
她是魚,他是雁,他一面讀書一面辛勤地給她寫信,起先回信十分頻繁,慢慢的信少了,有一天她的信永遠的中斷了,他寫着寫着也就停下,甚至回到南方,也找不到信上的地址,他完全的絶望。
十四年後,她打來一個電話,電話裡的聲音至為陌生,她約他出去,問他:「你還願意娶我嗎?」
掛了電話,他在院子裡發了一個晚上的獃,到兒子喚他時才清醒過來,他決定不去赴約,寧可記着那月台上轟隆聲中寂靜的微笑點頭落淚的那張臉。
那張臉在時間裡,其餘都在時間外了。 怎樣欣賞名著斯蒂夫·愛倫朱紅
在學校裡,我們學會人類所完成的一項最了不起也是最困難的技巧——怎樣閲讀。
我們每個人都遇到過這樣的事:讀老師指定的書。老師指定讀《白鯨》,我不想讀,我不喜歡它,我以為我贏了。
可實際上,我輸了。我努力和《白鯨》保持一定的距離使我付出了代價——我失去了閲讀名著本應得到的有益的東西。
後來,我自覺地回到《白鯨》上來了,我喜歡它,而且每讀一遍,我都發現一種新的樂趣。
什麼是名著呢?名著就是這樣的書,——哪怕只是一瞬間,它都會使你從中感受到一部分生活的意義。
名著是能經受住時間考驗的書,是世界上億萬讀者多少年來為從中得到特別啟迪而閲讀的書。
不是很多書都能經受住這種考驗的。算一下自從人類第一次用鑿子打製石器以來出版的所有著作,名著只占了其中極微小的一部分——還不到總數的千分之一,只不過有幾千部罷了。在這些書中,不足一百部則是它牢固的核心。
為什麼你應該閲讀名著,並且要學會欣賞它們呢?
我提出三條充足的理由:第一,名著開闊你的眼界。
第二,名著助你成長。
第三,名著幫助你瞭解生活,認識自己。
最後一點是非常重要的。名著可以使你洞察自己的內心世界,這是從別處得不到的。可以肯定,你几乎能夠從許多書中得到樂趣;但是,一部名著,一旦你讀進去了,它會把你帶到更高的境界。
我常聽到人們說:「名著太難懂了,我啃不進去。」
讓我出些主意,幫助你打開這個奇妙的世界。拿一本你常說要讀的名著,然後按照下面的建議去讀吧!
知道你正在讀什麼這是一部小說,劇本,還是傳記或歷史?要想知道這一點,查一查目錄,讀一讀封面和前言,或者在《讀者百科全書》中查一查題目或作者。
不要躺在床上讀我承認名著會是很難讀的,所以你必須思想活躍,器官敏鋭。如果你躺在床上讀,你就想睡覺,那麼當你開始打瞌睡的時候,你就會埋怨那本書。
不要被眾多的人物所左右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他的《卡爾瑪卓夫兄弟》一書中拋出了五十個主要人物。托爾斯泰在《戰爭與和平》的
第一章 中用了二十二個又長又複雜的名字。使你腦袋發脹。這時,不要急着往前翻,堅持看下去。
漸漸地,這些人物就會變得清晰。你會覺得和他們在一起,就象和你的老朋友在一起一樣。你還記得你的許多朋友,在結識前也是陌生人。
給作者一個機會不要過早地說「我看不懂」,要堅持讀完。有時也許是你對你所要讀的那本書還沒有做好充分準備。我啃柏拉圖的《理想國》一共啃了三遍,才看懂。如果你認真看了但確實看不懂,你把它放到一邊,擱一天或一年,先去讀另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