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充分的準備,便急促地上路了。歷過的艱辛自不必說它。要說的是找到了水源,才發現沒有盛它的容器。僅僅是因為過于簡單和過于發熱的頭腦,發生過多少次完全可以避免的慘痛的過失——真的,那並非不能,讓人真正痛心的是在這裡:並非不能。
我頓足,我懊惱,我哭泣,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有什麼用呢?再重新開始吧,這樣淺顯的經驗卻需要比別人付出加倍的代價來換取。不應該怨天尤人,會有一個時辰,留給我檢點自己!
我眼睜睜地看過,在無情的冰雹下,我那剛剛灌漿、遠遠沒有長成的谷穗,在細弱的稻稈上搖搖擺擺的掙扎,卻無力掙脫生養它、卻又牢牢地鎖住它的大地,永遠沒有嘗受過成熟是怎麼一種滋味。便夭折了。
我曾張開我的雙臂,願將我全身的皮肉,碾成一張大幕,為我的青苗遮擋狂風、暴雨、冰雹……善良過分,就會變成糊塗和愚昧。厄運只能將弱者淘汰,即使為它擋過這次災難,它也會在另一次災難裡沉沒。而強者卻會留下,繼續走完自己的路。
秋天,我和別人一樣收穫。望着我那乾癟的穀粒,心裡有一種又酸又苦的歡樂。但我並不因為我的穀粒比別人乾癟便灰心或喪氣。我把它們捧在手裡,緊緊地貼近心窩,彷彿那是新誕生的一個自我。
富有而善良的鄰人,感嘆我收穫的微少,我卻瘋人一樣地大笑。在這笑聲裡,我知道我已成熟。我已有了一種特別的量具,它不量穀物只量感受。我的鄰人不知和穀物同時收穫的還有人生。
我已經愛過、恨過、歡笑過、哭泣過、體味過、徹悟過……細細想來,便知晴日多於陰雨,收穫多於勞作。只要我認真地活過,無愧地付出過,人們將無權恥笑我是入不敷出的傻瓜,也不必用他的尺度來衡量我值得或是不值得。
到了冬日,那生命的黃昏,難道就沒有什麼事情好做?只是隔着窗子,看飄落”“的雪花、落漠的田野,或是數點那光禿的樹枝上的寒鴉?不,我還可以在爐子里加上幾塊木柴,使屋子更加溫暖;我將冷靜地檢點自己:我為什麼失敗,我做錯過什麼,我欠過別人什麼……但願只是別人欠我,那最後的日子,便會心安得多!
再沒有可能糾正已經成為往事的過錯。一個生命不可能再有一次四季。未來的四季將屬於另一個新的生命。
但我還是有事情好做,我將把這一切記錄下來。人們無聊的時候,不妨讀來解悶;恨我的人,也可以幸災樂禍地罵聲:活該!聰明的人也許會說這是多餘;刻薄的人也許會演繹出一把利劍,將我一條條地切割。但我相信,多數人將會理解,他們將公正地判斷我曾做過的一切。
在生命的黃昏裡,哀嘆和寂寞的,將不會是我! 我的未婚妻丁小辰
一個傻的可愛的美麗天使,帶著愛神的旨意,來到人間尋找幸運的白馬王子。
她,秀美的臉上總帶有孩子般的天真;她什麼都不懂,可什麼都懂。
看著天上的星星,她會為牛郎、織女嘆息。
看著窗外的雨絲,她會為天下所有不能成為眷屬的有情人悄然流淚。
當你希望她成熟,她卻總是孩子;當你希望她天真,她卻什麼都計較。你真正感到寒冷的時候,她全然不知,可你卻常常要在不冷時接受她那麼多溫暖的關心。
在她的想象中,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在那小小的天地裡,陽光總是那麼明媚,那麼燦爛。
她,喜歡男子的剛強,可又希望纏綿的柔情;她,希望男子漢沉穩,可又要有十足的幽默。看來她喜歡深入淺出,可又常說:「你名利思想嚴重。只知道愛事業,重名譽,成天也不管我……」對於那些名不經傳、沉溺兒女情中的少年,她又是那樣的不屑一顧。
無時無刻,她不在精心編織着自己的春夢。時而色彩斑斕,輝煌燦爛;時而清麗淡雅,朦朧娟秀。那如畫的山色湖邊,一位「白馬王子」正期待她的到來……。
每當這個時候,她便憂傷地搖搖頭,因為那位她期待中的「白馬王子」並不是我,只是我們相象。唉,每當此時,我便悄然離去。
後來我才知道,每當我遠遠離去,那位「可愛」的「白馬王子」便隨我一起走了;這就是少女的心。
天知道她怎麼總有那麼多的事兒可做:用白手絹編花兒,給那永遠不眨眼睛的小絨狗梳頭,噘着小嘴親那趴在床上瞪着眼睛的小白貓──那幸福甜蜜的親吻卻在我心中留下了那麼悠長的回味──我真不知道,她長大點兒好,還是永遠這樣好。
說真的,她想結婚。一提到結婚她總是那麼快樂:「我們會有自己的家,漂亮的小房子。我天天佈置,把房子打扮的就象童話裡的世界。」她還會神秘地噘着嘴說:「……也許,也許我還會給你生個小娃娃呢。
」這時她就會興奮而認真:「真的,我們的娃娃肯定又漂亮,又聰明。」可她甩着腦後那用絲帶紮起的一大把黑髮和噘着小嘴的樣子,就像個娃娃。唉,就這一個娃娃我還顧不過來呢,「再加一個?」
──天哪,真不知會怎麼樣。
天知道她在哪兒學的好手藝:她做的菜比誰的都好吃,就像她穿著小裙子比誰都漂亮一樣。特別當她穿上為自己設計的服裝時,那美麗和天真更表現得一覽無餘。她美,純粹是一種精巧的美:臉上總蕩漾着甜甜的笑,輕盈活潑的身子總顯示出青春的氣息。噢,這一切足夠了。
最叫我吃驚的恐怕還是她有時的粗心大意:每次去郊遊我總得等她好久,看著她不停的準備。可每次出去以後,不是吃的沒帶,就是喝的沒帶──“我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