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聽著,」我對著他們倆說道,「在你們體力能恢復一些之前,我暫時把你們送進養老院。不過同時,我要租一部車把所有這些——」我對著房間裡所有的東西手臂掃了一大圈,「搬到新墨西哥州。我在家裡給你們準備一個房間,把你們所有的物品都擺進去。等到房子收拾好了,天氣轉暖,我就回到密蘇里州來接你們。
」
儘管他們都露出了微笑,但仍能從他們的臉上察覺到他們的疑慮。我會回來接他們嗎?他們無法肯定。
但是,幾個星期後我和丈夫拉里又飛回密蘇里,我們租了一部搬運車,把爸爸媽媽接到我們在新墨西哥的家。在他們到達的那天晚上,我將一壺咖啡和兩個杯子送進他們自己的臥室。他們倆倚偎在他們自己的床上,頭下枕着的是別緻的枕頭,一床繡花被蓋在他們羸弱的身體上。父親的寫字檯和打字機還有那個大藍花瓶就靠牆擺放著。
書桌的上方掛着母親的一幅畫,畫面上是一盆盛開的密蘇里野花。
「完全不實際。」父親看到我進門時粗聲粗氣地說到。
六個星期以後,父親走了,到了耶穌為他準備的地方。在父親過世四個月後,母親也隨他而去了。
最後在整理我和拉里從父母家帶回的一些盒子時,我偶然發現一張紙條,那是在密蘇里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在不斷地祈禱,終於有了答案後,我匆匆寫下的。
紙上是這樣寫的:有時明智的合理的可行的解決辦法並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因為它沒有包含愛。有時候不合邏輯的棘手的勞民傷財的解決辦法反而是最佳選擇,因為這是通往愛的唯一途徑。
我做了愛的選擇,並且我認為我父親也許已經同意了——畢竟這已經證明是實際可行的辦法。 剪報
將近中午,朋友們都去吃飯了。我到閲覽室去翻報紙,驀然一個名字吸引了我定下心,屏氣凝神再看清楚些。不錯!女孩手中那份報的右上角不正是我的詩着排列整齊的鉛體字,頓覺渾身舒暢。
女孩翻完整張報紙,看看左右只有我一個人,竟肆無忌憚地拿出一把精巧的小剪刀開始剪了起來。
剪的竟是那一角?嗯,雖然沒什麼公德心,但是剪我的詩嘛,倒情有可原。女孩把剪下的一小張紙拿起來了,我再一次望向那一角,咦?怎麼只把詩剪走,題目和名字的一行仍留着?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孩。
我看到她往閲覽室外的公用電話走去,並再度拿起那小張紙仔細看著,然後開始投幣拔電話。嗯!她一定有一個愛詩的朋友,我倒要聽聽他們怎麼批評我。
我站起來往外走去,裝作一副正正經經的樣子。我放輕腳步經過那架電話時,聽到她用閩南語問聽筒彼端的人說:「你們要僱店員是不是?」 剪剪詹永祥
我還有什麼不能給你呢,剪剪。
你是我唯一的女兒,這麼藍的天空下,我用心地熱愛你,輕輕的保護你;我在每一條長滿野菊花的小河邊,以我乾淨的濕漉漉的手指詳細撫摸你稚氣的哭聲。即使在你鮮花般噴香的眼淚還在我掌心以外靜靜開放之前,剪剪,我就給你預備好最新鮮的小童話和至少七片葉子那樣大的甜蛋糕了。
在沒有雨的日子裡,剪剪,我拎着一根樸素的帶著泥土的青草向你走來,我寧”“靜地注視你,任你豐滿的微笑發出純金的光芒,使其乾燥我潮濕的詩歌和心境。
剪剪,我用我寬厚的沉默關懷你,使你在陽光下放心地生活,我會在每一個寂寞的黃昏,小心地為你歌唱和搖響美麗的風鈴。 健忘的畫眉中國翻譯藍曼
那天,我剛剛走進濱河公園,便聽到從小樹林中傳出了畫眉的叫聲。循聲走去,我看見一隻畫眉正在花壇裡跳來跳去。我仔細觀察,尋找它腿上應該有的細索,結果沒有看到。啊,這是一隻跳出樊籠的自由鳥兒。
它自由自在地,一會兒跳上月委的花枝,揚起頭來歌唱一陣,一會兒又跳進草叢裡,尾巴一翹一翹,向我張望。它那得意的神態,確實招人喜愛。
在離它不遠的草地上,有一隻鳥籠。塗了漆的竹篾兒,根根潔淨整齊。籠頂上的那個大籠鈎兒,鋥明瓦亮。籠門上還掛着一個大紅絨穗子,好看極了。
若與住房比擬,這可算是一幢相當豪華的住宅了。
在附近的馬纓花樹下,一位老人正坐著打瞌睡。看來,他就是鳥籠的主人。他聽到我的腳步聲,睜開了睡眼。我主動向他打招呼:「老師傅,你的畫眉逃出了籠子!」「是的,讓它散散步。
」
「不怕它飛走了麼?」我說。
老人望瞭望我,又冷冷一笑:「飛走,往哪兒飛!它捨不得那個食罐兒!」我望望食罐兒,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只不過是細瓷印有一枝梅花罷了。罐中的鳥食是些黃橙橙的顆粒,有一縷野草的清香散髮出來。這不外乎把泡軟了的小米拌上了煮熟了的蛋黃,也許又加了一點什麼香料之類,沒有什麼稀奇。
我把我的看法向老人說了。他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只衝著我微笑。我不好再追問他,也許在養鳥這門學問裡面,各有各的絶招兒,其中奧秘不願示人。
這時,我瞧見那只自由的鳥兒,從從容容地走進了籠門兒。啪地一聲,老人隨後把籠門關上。畫眉得意洋洋,立在食罐上啄食那黃橙橙的顆粒。我走出公園想著,那食罐裡放了什麼樣的「迷魂藥」,竟使一隻美麗的畫眉,只會唱歌而忘卻了自己的一雙翅膀? 漸緣緣堂隨筆豐子愷
使人生圓滑進行的微妙的要素,莫如「漸」;造物主騙人的手段,也莫如「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