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翻譯的第一本書:《娃娃看天下》。漫畫中可愛的西班牙小女孩瑪法達令讀者風靡,這本書至今發行已超過
25版。
▲三毛的第一個中文劇本是《滾滾紅塵》,並改編為電影。
▲三毛的第一套有聲書:《三毛說書》,說的是《水滸傳》中武松、潘金蓮、孫二娘的故事。
▲三毛的著作包括:《撒哈拉的故事》《雨季不再來》《稻草人手記》《哭泣的駱駝》《溫柔的夜》《夢裡花落知多少》《背影》《萬水千山走遍》《送你一匹馬》《傾城》《談心
三毛信箱》《隨想》《三毛說書》《我的寶貝》《流星雨》《閙學記》《閲讀大地》《滾滾紅塵》。
▲三毛的譯作包括:《娃娃看天下
一二》《蘭嶼之歌》《清泉故事》《剎那時光》。 假如我有九條命台港文學選刊余光中
假如我有九條命,就好了。
一條命,就可以專門應付現實的生活。苦命的丹麥王子說過:既有肉身,就注定要承受與生俱來的千般驚擾。現代人最煩的一件事,莫過于辦手續;辦手續最煩的一面莫過于填表格。表格愈大愈好填,但要整理和收存,卻愈小愈方便。
表格是機關發的,當然力求其小,於是申請人得在四根牙籤就塞滿了的細長格子裡,填下自己的地址。許多人的地址都是節外生枝,街外有巷,巷中有弄,門牌還有幾號之幾,不知怎麼填得進去。這時填表人真希望自己是神,能把須彌納入芥子。或者只要在格中填上兩個字:「天堂」。
一張表填完,又來一張,上面還有密密麻麻的各條說明,必須皺眉細閲。至少照片、印章,以及各種證件的號碼,更是缺一不可。
於是半條命已去了,剩下的半條勉強可以用來回信和開會,假如你找得到相關的來信,受得了鄰座的煙熏。
一條命,有心留在台北的老宅,陪伴父親和岳母。父親年逾
90,右眼失明,左眼不清。他原是最外傾好動的人,喜歡與鄉親契闊談宴,現在卻坐困在半昧不明的寂寞的世界裡,出不得門,只得追憶冥隔了
27年的亡妻,懷念分散在外地的子媳和孫女。岳母也已過了
80,
5年前斷腿至今,步履不再穩便,卻能勉力以蹣跚之身,照顧旁邊的朦朧之人。
她原是我的姨母,家母亡故以來,她便遷來同住,主持失去了主婦之家的瑣務,對我的殷殷照拂,情如半母,使我常常感念天無絶人之路,我失去了母親,神卻再補我一個。
一條命,用來做丈夫和爸爸。世界上大概很少全職的丈夫,男人忙於外務,做這件事不過是兼差。女人做妻子,往往卻是專職。女人填表,可以自稱「主婦」,卻從未見過男人自稱「主夫」。
一個人有好太太,必定是天意,這樣的神恩應該細加體會,切勿視為當然。我覺得自己做丈夫比做爸爸要稱職一點,原因正是有個好太太。做母親的既然那麼能幹而又負責,做父親的也就樂得「垂拱而治」了。所以我家實行的是總理制,我只是合照上那位儼然的元首。
4個女兒天各一方,負責通信、打電話的是母親,做父親的總是在忙別的事情,只是心底默默地懷唸著她們。
一條命,用來做朋友。中國的「舊男人」做丈夫雖然只是兼職,但做起朋友來卻是專任。妻子如果成全丈夫,讓他仗義疏財,去做一個漂亮的朋友,「江湖人稱小孟嘗」,便能贏得賢名。這種有友無妻的作風,「新男人」當然不取。
不過新男人也不能遺世獨立,不交朋友。要表現得「夠朋友」,就得有閒、有錢,才能近悅遠來。窮忙的人怎敢放手去交遊維持低姿態,大半僅是應戰。跟身邊的朋友打完消耗戰,再無餘力和遠方的朋友隔海越洲,維持龐大的通訊網了。
形成近交而不遠攻的局面,雖雲目光如豆,卻也由於鞭長莫及。
一條命,用來讀書。世界上的書太多了,古人的書尚未讀通三卷兩帙,今人的書又洶湧而來,將人淹沒。誰要是能把朋友題贈的大著通通讀完,在斯文圈裡就稱得上是聖人了。有人讀書,是縱情任性地亂讀,只讀自己喜歡的書,也能成為名士。
有人呢,是苦心孤詣地精讀,只讀名門正派的書,立志成為通儒。我呢,論狂不敢做名士,論修養不夠做通儒,有點不上不下。要是我不寫作,就可以規規矩矩地治學;或者不教書,就可以痛痛快快地讀書。假如有一條命專供讀書,當然就無所謂了。
書要教得好,也要全力以赴,不能隨便。老師考學生,畢竟範圍有限,題目有形。學生考老師,往往無限又無形。上課之前要備課,下課之後要閲卷,這一切都發揮「人師」之功,在「教」外施「化」。
常言「名師出高徒」,未必盡然。老師太有名了,便忙於外務,席不暇暖,怎能即之也溫?倒是有一些老師「博學而無所成名」,能經常與學生接觸,產生實效。
另一條命應該完全用來寫作。台灣作家極少是專業的,大半另有正職。我的正職是教書,幸而所教與所寫頗有相通之處,不致于互相排斥。以前在台灣,我日間教英文,夜間寫中文,頗能並行不悖。
後來在香港,我日間教
30年代文學,夜間寫兼職然而認真的藝術家不把藝術放在主位。魯本斯任荷蘭駐西班牙大使,每天下午在禦花園裡作畫。一位侍臣從園中走過,說道:「喲!外交家有時也畫幾張畫消遣呢。」魯本斯答道:「錯了。
藝術家有時為了消遣,也辦點外交。」陸游詩云:「看渠胸次隘宇宙,惜哉千萬不一施。空回英概入筆墨,生民清廟非唐詩。向令天開太守業,馬周遇合非公誰?後世但作詩人看,使我撫幾空嗟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