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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散文集粹 - 49 / 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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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散文集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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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泰戈爾!美麗莊嚴的泰戈爾!當我越過「無限之生」的一條界線─—生─—的時候,你也已經越過了這條界線,為人類放了無限的光明了。

只是我竟不知道世界上有你─—


  

在去年秋風蕭瑟、月明星稀的一個晚上,一本書無意中將你介紹給我,我讀完了你的傳略和詩文─—心中不作別想,只深深的覺得澄澈……淒美。

你的極端信仰─—你的「宇宙和個人的靈中間有一大調和」的信仰;你的存蓄「天然的美感」,發揮「天然的美感」的詩詞,都滲入我的腦海中,和我原來的「不能言說」的思想,一縷縷的合成琴弦,奏出縹緲神奇無調無聲的音樂。

泰戈爾!謝謝你以快美的詩情,救治我天賦的悲感;謝謝你以超卓的哲理,慰藉我心靈的寂寞。

這時我把筆深宵,追寫了這篇讚歎感謝的文字,只不過傾吐我的心思,何嘗求你知道!

然而我們既在「梵」中合一了,我也寫了,你也看見了。

一九二O年八月三十夜

本篇最初發表於19209月《燕大季刊》第 l卷第3期,署名:闕名,後收入詩、散文集《閒情》。)

1泰戈爾,印度詩人、作家、藝術家、社會活動家。186157日出生在西孟加拉邦加爾各答市。1878年赴英國學法律,繼轉入倫敦大學學習英國文學。1880年回國,專門從事文學活動。

1913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

畫─—詩

冰 心

去年冬季大考的時候,我因為抱病,把《聖經》課遺漏了;第二天我好了,《聖經》課教授安女士,便叫我去補考。

那一天是陰天,雖然不下雪,空氣卻極其沉悶。我無精打采的,夾着一本《聖經》,繞着大院踏着雪,到她住的那座樓上,上了台階,她已經站在門邊,一面含笑着問我「病好了沒有」,一面帶我到她的書房裡去。她坐在搖椅上,我扶着椅背站在爐旁。她接過《聖經》,打開了;略略的問我幾節詩篇上的詩句,以後就拿筆自己在本子上寫字。

我抬起頭來,─—無意中忽然看見了爐台上倚着的一幅畫!

一片危峭的石壁,滿附着蓬蓬的枯草。壁上攀援着一個牧人,背着臉,右手拿着竿子,左手卻伸下去摩撫岩下的一隻小羊,他的指尖剛及到小羊的頭上。天空裡卻盤旋着幾隻饑鷹。畫上的天色,也和那天一樣,陰沉─—黯淡。

看!牧人的衣袖上,掛着荊棘,他是攀崖逾嶺的去尋找他的小羊,可憐的小羊!它迷了路,地下是歧途百出,天上有饑鷹緊追着─—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牧人來了!並不責備它,卻仍舊愛護它。它又悲痛,又慚悔,又喜歡,只溫柔羞怯的,仰着頭,挨着牧人手邊站着,動也不動。

我素來雖然極愛圖畫,也有一兩幅的風景畫,曾博得我半天的凝注。然而我對於它們的態度,卻好像是它們來娛悅我,來求我的品鑒賞玩;因此從我這裡發出來的,也只有讚歎的話語,和愉快的感情。

這幅畫卻不同了!它是暗示我,教訓我,安慰我。它不容我說出一句話,只讓我靜穆沉肅的立在爐台旁邊。─—

我注目不動,心中的感想,好似潮水一般的奔湧。一會兒忽然要下淚,這淚,是感激呢?是信仰呢?是得了慰安呢?它不容我說,我也說不出來─—

這時安女士喚我一聲;我回過頭去,眼光正射到她膝上的《聖經》─—詩篇─—清清楚楚的幾行字:

「上帝是我的牧者─—使我心裡甦醒─—」

她翻過一頁去。我的眼光也移過去,─—那面又是清清楚楚的幾行字:

「諸天述說上帝的榮耀,穹蒼傳揚他手所創造的……無言無語……聲音卻流通地極!」

那一天的光陰早過去了,那一天的別的印象,也都模糊了。但是這詩情和畫意,卻是從那時到現在永遠沒有離開我─—

一九二0年九月六日

本篇最初發表於19209月《燕大季刊》第1卷第3期,署名;謝婉瑩,後收入詩、散文集《閒情》。

解放以後責任就來了

冰 心

我們只管掙扎,只管呼號,要圖謀解放,要脫去種種的束縛。是的,我們是要求解放;但是同時我們要牢牢的記着易卜生的話:「如今完全脫余之系屬而自由;汝之生活,返于正道,今其時矣,汝可自由選擇,然亦當自負責任。」─—他在《海之夫人》劇中,用華瓦爾的口氣說的。─—我們一面要求解放,一面要自己負責任;否則只有破壞,沒有建設,解放運動的進行,要受累不淺了。

本篇最初發表於19209月《燕大季刊》第l卷第3期,署名;謝婉瑩。


  

圈 兒

冰 心

讀《印度哲學概論》至:「太子作獅子吼:『我若不斷生、老、病、死、優悲、苦惱,不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要不還此。』」有感而作。

我剛剛出了世,已經有了一個漆黑嚴密的圈兒,遠遠的罩定我,但是我不覺得。

漸漸的我往外發展,就覺得有它限制阻抑着,並且它似乎也往裡收縮─—好害怕啊!圈子裡只有黑暗,苦惱悲傷。

它往裡收縮一點,我便起來沿著邊兒奔走呼號一回。結果呢?它依舊嚴嚴密密的罩定我,我也只有屏聲靜氣的,站在當中,不能再動。

它又往裡收縮一點,我又起來沿著邊兒奔走呼號一回;回數多了,我也疲乏了,─—

圈兒啊!難道我至終不能抵抗你?永遠幽囚在這裡面麼?

起來!忍耐!努力!

呀!嚴密的圈兒,終竟裂了一縫。─—往外看時,圈子外只有光明,快樂,自由。─—只要我能跳出圈兒外!

前途有了希望了,我不是永遠不能抵抗它,我不至于永遠幽囚在這裡面了。努力!忍耐!看我劈開了這苦惱悲傷,跳出圈兒外!

本篇最初發表於192012月《燕大季刊》第l卷第4期,署名;婉瑩。

文學家的造就

冰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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