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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面是層巒疊翠的群山,只是它們都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因而與近處那兩個「繡球」的清晰構成鮮明的層次感。而這整個景象在當天那陰沉沉的天幕的映襯下又着上一層神秘的色彩,它令人產生一種幻覺,彷彿那露出湖面的一座座峰巒都是一個個「羅蕤萊」,而每一個羅蕤萊都在無聲地歌唱着一個美麗動人的傳說,我醉意朦朧,昏昏然好像就要從高高的陽台上墮入湖中「葉文玲,快把我的相機拿來!」一個尖鋭的女聲將我從迷狂中驚醒、救出。這是宗璞。這位以感情豐富、細膩善寫小說,也以散文名世的著名女作家,路上一直端坐在最前排的靠窗座位上,很少說話,她睜大着那雙發亮的、像兩個快速攝影機的鏡頭似的眸子,唯恐漏掉任何一個景象。
現在,她大腦裡的影像信息的貯存顯然已經飽和了,不得不借助一下器械。不料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她忘了把膠捲帶來了!而僅在試營業的這家賓館又沒有小賣部。她焦急、悔恨、遺憾。
我立即寬慰她:「不打緊,有我全自動的『傻瓜機』呢!」但是無獨有偶,「傻瓜」忘了電池!還沒來得及想出補救的辦法,腳底下一聲汽笛的鳴叫在催我們上船了!這才意識到我們白天還不能享用這個賓館,因為上午還得趕往姥山島,千島湖開發公司的方經理要在那裡招待我們品嚐產自湖裡的幾種主要的美味魚。渡船劃破了明鏡般平靜的湖面,馬達撕裂了四周寂寥的空氣,我們繞過一個島嶼,又靠近另一個島嶼;原來朦朧的叢林變清晰了,隨着距離的擴大又變朦朧,而另一個移近的叢林清晰起來;長的變為圓的,大的換成小的,矮的化為高的;正面看去像頂帽子,側面看去像隻奔牛,而背面看去又成了斧子如此變幻莫測和變化無窮,五十分鐘的航程,始終令人「目不暇接」,雖然船速比車速要慢得多,但我心中仍不斷迴響着《馬兒呀,你慢些兒走》的旋律。將近十二點,船身漸漸向左側駛去,一幢四層的現代建築向我們徐徐迎來,這就是開發公司設在這裡的「姥山招待所」。
方經理風塵仆仆,特地從遠處趕來歡迎我們。在一間亭台式的客廳裡稍事休息後,經理就請我們去餐廳入席。這完全是一次別具風味的、水鄉式的便宴,菜餚中魚類占了主要的比重,而半數以上是生長在千島湖裡的八十多種魚中的幾種名貴的魚:鱖魚、紅珠魚、白花魚、黃尾魚四十開外、熱情而健談的方炳發經理以主人的自豪感興緻勃勃地向我們介紹着陸續上桌的各種魚的生活習性和食用的價值。我們一一品嚐着,它們無不細嫩可口,而又各有特點。
我想,剛纔閲盡湖上的波光島影,現在又嘗遍湖下的美味佳餚,半天裡,真可謂既大飽了眼福,又大飽了口福。而福源都是這個湖,這個有着一千零七十八個島嶼的「千島湖」,如果宇宙間真有什麼天堂的話,大概天堂就在這裡了!但這不過是「小家子」的眼光。在方經理看來,無論眼福還是口福,這還不是最精彩的。「最精彩的是捕魚」,他說,「一網下去,少則二三十萬斤,最多的達一百五十萬斤,嗨,那才壯觀!」「啊——」的一聲驚嘆後,我馬上表示附和:「對!對,最精彩的是捕魚。
」因為我想起小時候,雖然喜愛吃魚,但更酷愛捕魚。把一個田坑裡的水舀幹了,看著魚兒活蹦亂跳,那收穫才叫痛快呢!「但——我沒有聽錯吧,一百五十萬斤?」「沒有!」「那麼需要幾天?」「三天」。「人數?」「三百」。「哦,這麼冷冷清清的地方,光漁工就有三百?」「三百算什麼,我這公司有職工三千多。
五百八十平方公里的湖面,庫容量相當於西湖三千個,最深達一百零四米,沒有一支幾千人的隊伍,怎麼個開發?」這時我才知道,這個公司除了經營水產、旅遊業外,還要經營木材和工業,目前每年總產值四千多萬元,利潤三百餘萬。這是個多麼巨大的富源!然而從經濟角度看,這一切還不是千島湖的價值的主要顯示,其主要價值體現在湖中那作為動力資源的一百七十八億立米的水!它向新安江發電站總裝機容量為六十五萬千瓦的九台大型渦輪機提供着二十四小時的運轉所需要的動力,每年為國家創造着十九億度電的產值。啊,這不愧是個寶湖!
如果說,上午的路是「走馬觀花」,那麼,下午的歸途當要「下馬賞花」了。飯一吃完,主人——還是那位熱情的方經理——就陪我們一一上岸參觀離大壩較近的幾個已經開闢的主要景點,除姥山外,還有羡山、天池觀魚、密山島和桂花島。它們或大或小,有的有人間煙火,有的沒有,但都各有特點:或以怪石形象稱奇,或以神仙洞成趣。而無論哪一個島上,都有山花野果,濃蔭扶疏。
還有美麗傳說,古人足跡,說明它們都有自己的歷史。由於午餐時方經理為我們解決了「電源」問題,這下我的「傻瓜」有事可做了。首先想給宗璞拍幾張,以聊補她來路上那望湖興嘆的遺憾。誰料,禍不單行:我們這位女主角不見了!原來飯沒吃完她就感到不舒服,不得不提前離開餐廳。
現正在船艙裡,而且蓋着厚厚的棉大衣。葉文玲顧不得自己的遊覽,始終在她旁邊看護着她。這使我的遊興大減。正懊惱間,馬達突然停止狂躁,上午曾激發過我們興緻的淡竹賓館不覺又出現在我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