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修邊幅的中年駕駛員用一雙好像是剛睡醒覺的眼睛望了望負傷的石原,又回頭看看不到二十歲的助手。助手默默地點了點頭,駕駛員就打開了車門下到公路上,對石原點頭道:「上車吧!」
石原還了禮後坐進了駕駛室。
「去那兒。」助不指著在駕駛室後面窄小的簡易床,示意石原道。石原一竄進那裡,就像睡在家中的什麼地方,身體一下子曖和起來。
駕駛員握著方向盤,起動了卡爾,然後問石原。
「怎麼回事?剛才看到一場較大的事故,你是不是被那裡的車拋出來的?」
「什麼事故?」
「好像是一輛塞多里克牌轎車,滾到谷底去了,我們過那地方時,只剩下燒落了的底盤和水箱還在冒著煙。雖然巡邏車和消防車來了,但好像已經沒有救了,車子邊上還躺著一具屍體。」
「是么?真可憐,不過,我可與那件事不一樣。我在『日晃』牌車的貨箱裡睡覺,后而的門開著,車一顛簸,不當心就滾了下來。朋友駕著車沒有發現我。」
石原說著就閉上了眼睛。
「嘿!總之還活著比什麼都好。」年輕的助手嘟噥說。
「去三島有事嗎?」
卡車司機改變了話題,
「有一點兒。」
石原簡短地答到。
「是么?那個市現在混亂。」
「好像是,不過詳細的情況不瞭解……」是什麼事?石原並不請楚、只好隨聲附后。
「F……汽車公司在靠近沼津地帶從政府那裡得到了新廠房用地。」
「是的,怎麼說也有二十萬坪……。聽說在最近幾天要開始建一座綜合性的大工廠,試驗場不用說了,從部件生產開始,到裝配后的電鍍全是流水線作業。」
石原把從朋友那兒聽來的訊息講了出去。
「是的,是的。聽說僅那些土地就值七億日元……。然而對我們來說,毫無辦法……。總之,那一帶是較理想的地方。從東海道乘車只需十五分鐘。」
司機相當擅於言談。
「可不是。」石原應酬道。
「不過問題不在於土地。雖然土地很廉價的搞到手,但是一旦修廠房,建試驗場,聽說大約需要一百三十億日元。」
司機彷彿很熟悉悄況。
「那些錢,到底能被誰拿到手?」
「你呀,不要去替古人擔憂吧,不過也是,工廠佔地正好在三島和沼津的中間,當然就成了爭奪和糾紛的根源,三島的土建商頭目和沼津的土建商頭目都在拚命地為自己搶這項建廠工程。」
「是哪一家與哪一家相爭呢?」
石原有一搭沒一搭地問。
「三島方面是竹田工務店,沼津方面是淸山建設,哪一方面都是有幾十億資金的大土建商。像這樣的大利潤工程少之又少。所以,光是等待,這樣的好機會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只有拚命地去爭取。」
「不過,F……汽車公司應該採取招標方式的呀?」石原嘟噥地說道。
「你還年輕——」司機憐愛地搖了搖頭。「如果竹田工務店中標幹起活來,你認為會成什麼樣?每天都會有清山建設的搗亂,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完工。即便由淸山建設承包,也會是一樣的結果。」
司機老於世故地說。
「可不是嘛!」助手也插話。
「所以,F……汽軍公司方面很聰明地沒有發出招標通知。清山和竹田動員到了縣委會,市長,甚至國會議員,把精力投到了幕後活動這件事多半不見血不收場。雙方都在招集暴力團,並積極籌辦武器。」
駕駛員揉了揉鼻子。
「更有趣兒的是最希望看到下這場血雨的是F……汽車公司。只要清山和竹田他們任何一方被打倒,那麼,工程就會順利地進行。真聰明。」
助手一邊整著頭一邊說。
終於,卡車駛過了連著幾個彎的下坡,進入三島市的時候,已過了五點半鐘了,但是,還看不出有太陽出來的前兆。
雖然公路上出現了卡車群,但是,城市看起來好像還在睡覺。不久,石原看見了去右邊是三島神社;去左邊是下田街道的叉路口。
石原拿著一千日元的鈔票放進了駕駛員的衣袋裡說到:
「謝謝!特意把我送到這裡。並且在車上讓我聽到了很多有趣兒的話。非常感謝,這個,有點兒少,請你幹完了活,就拿去喝上一杯吧!」
微笑著的司機,將卡車停在了位於叉路口的德土左石油公司的加油站前面,加油站的燈亮著,值班的修理員蓋著毛毯睡在客廳沙發椅上。
「祝你健康!」
卡車排放出濃濃的黑煙,咆哮著開走了,石原揮著右手送走了卡車,然後,長嘆了一聲,轉向右邊。在加油站的對面,是很深很深的三島神社,石排坊淺淺地立在樹林的前面。
這時,石原已完全打消了去警察署投案的念頭。在他的頭腦中,交叉著出現卡車中聽到的兩個勢力爭鬥和夥伴慘死的景象,總覺得自己二人是被捲進了勢力爭奪中,並且成了犧牲品……
自己原本是不想再涉足任何暴力事件了,自從那件事後,倆人大難不死,逃到了箱根,只想本本份份做個良民,找了份工作,誰知好景不長,又被意外地捲人了這場糾紛中,關根死了,而自己還活著。
石原一想起關根血肉模糊的屍體和最後一個字,不由得升騰起一股強烈的怒火。
石原走向神社的時候,越發堅信了自己是被誤會而卷人了這場糾紛。而且,為關根報仇的強烈意識在心裡不住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