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車裡都坐著兩個規規矩矩地結著領帶的男子。一人開車,另一人就坐在副手座上。他們都有著銀行職員的風度。車子停穩后,坐在副手座上的男子紛紛下車,穿過便門,從大樓側面的出入口進入銀行。他們的左手上清一色拎著一隻黑色的大號手提皮箱。
朝倉掛上電話。稍等片刻。又摘下了話筒,對著只發出長音的話簡煞有介事的說著什麼。在外人看來,他似乎在給什麼人回話,其實他是在觀察銀行周圍的動靜。
不一會兒,在街的拐角處走來了三個徒步行進的銀行職員,他們漸漸走近共立銀行了,三個人來的方向各不相同,但都拎著一隻碩大的黑色提箱,進入便門后就消失在銀行大樓里了。
這些拎皮箱的男子都是從各個分行到總行來提取現金的職員。共立銀行之所以採用這種方式,是因為它的效率要比用警備森嚴的現金押運車一個分行一個分行地送錢的方法高得多。那三個步行來總行的男子,是丸之內、日比谷、大手叮三家分行的職員。這三個分行離本行均不到五百米。尤其是丸之內分行。它位於丸之內三號街面,總行共立銀行就在丸之內二號街,步行所需的時間比汽車預熱引擎還要少。
當然,到了下午要從各分行彙總現金時,共立銀行也和其它銀行一樣,是使用現金押送車的。因為那時正值交通高峰,各分行自己派車反面更花時間,運到了總行,停車也有困難。
上午八點鐘,附近的大廈紛紛開始打開金屬捲簾門或正門。就在此時,在共立銀行大廈左側的便門出入口成群結隊地涌出了先前零散而入的分行現金押運員。
他們左手仍提著那個黑提箱,給人以裡面裝滿了東西的沉重感,在提箱的拎環上裝著一把小巧而堅固的鏈鎖,鎖鏈纏在手腕上,與藏在長袖襯衫袖口裡的皮帶圈連在一起,這是爲了對付小偷行竊或暴徒搶劫。
他們都鉆進了各自分行等在那裡的汽車。朝倉離開了電話亭,若無其事地信步走去。
只有那三個地處就近的分行的押運員沒有乘車,他們也提著皮箱離開了銀行。朝倉穿過街道,與那個回大手叮分行的男子保待著三十來米的間距,尾隨而行。
朝倉在最近兩個月里,每間隔幾天,就對共立銀行這個行動目標進行一次觀察他對丸之內與日比谷的押運員從總行返回分行所取的行進路線已經摸清了。但他感到有點棘手,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兩條路線都太短了。
朝倉知道,要想打入東和油脂公司的經營階層,就必須有物質基金,赤手空拳地去幹,固然其勇可嘉,但他今日計劃要做的究竟不是爲了遊戲一場啊。
大手叮分行的現金押運員有三十五六歲,身材魁梧雙腿微彎,耳垂上結著一層癡子,看來學過柔道。他的一雙羅圈腿走得倒是挺快的。
共立銀行大手叮分行位於都首電車的大手叮停靠站前面。實際上。這個分行就是在住友大廈的一樓租了一部分房間作為營業所。
那個男子提著沉甸甸的皮箱。對朝倉的跟蹤似乎毫未察覺。頭也不回地、有板有眼地往回快步走去。
朝倉把這條路線調查清楚了:從兩排年代已久的對稱形狀的大樓間走到丸大樓背後,穿過東京站前的大馬路,從新丸大樓的後面進入那條東京銀行和勸業銀行分立兩邊的街道,再往左轉個彎,就到住友大廈了。
看著那個押運員走入住友大廈,朝倉就順這條線路往回走。在都營電車路上,已有不少趕著上班的職員模樣的人。而一走進那條夾在對稱大樓之間的街道,那裡的行人就少得屈指可數了。
朝倉沒走回到共立銀行總行前,他從左邊拐上了另一條路穿過有樂叮天橋,朝著親橋二號街慢悠悠地蕩過去,離公司上班的時間還早著呢。
他走進有樂叮天橋邊上的一家西餐早點小吃店。狹窄的店堂內沒有擺臺桌。只有一張細長的酒吧櫃檯桌。一個禿頂的男子坐在櫃檯的盡頭。他是這家小店的老闆兼廚師。當朝倉點了份烤火腿后,他就馬上現烘現做起來,淺底平鍋上的油濺到爐子,立刻竄起幾股火苗。
櫃檯桌的角落裡坐著一對年輕男女。看得出這兩個人是直接從昨夜下榻的溫泉旅館來這兒的。此時他們臉色蒼白。正用筷子夾著燻肉煎蛋吃。其中那位女的好像是新東洋工業公司的 I· B· M的穿孔機操作員,不過朝倉對別人的事向來是不聞不問的。當然。若某件事可利用它賺筆錢,那又另當別論了。
「讓您久等了。」
老闆在烤肉上放了一塊麵包,端到朝倉的面前。朝倉食慾很好,他一邊吃一邊想著那個給鈔票塞得鼓鼓囊囊的手提箱。
八點四十五分了,朝倉離開小店往公司走去。這時的快車道上已是汽車的喇叭聲和廢氣的天下,熙來攘往的人行道上揚起陣陣塵埃。
朝倉在九點差五分到達新東洋工業大廈五樓。他在更衣室入口處邊上的穿孔機上投入出勤卡,然後進去把皮包放進衣帽箱。他帶著怯生生的微笑走進了東和油脂財務處辦公室。與上司和同事們道著早上好之類的寒暄。小泉處長不在。他的上班時間是十點之後,每天如此。
朝倉在自己那張放在屋角的辦公桌前坐下,一個女公務員端來了劣質茶。他喝著顏色如同馬尿一樣的茶水,心想從現在直至下午五點,時間和自由都得賣給公司,以換取微薄的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