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拉起四郎,背在背上。
「不行啊,阿哥,走不到地方我就會死的。」
「胡說,死了咋辦?誰為爸爸、媽媽和姐姐報仇?」
三郎氣喘吁吁地踏進了沙漠。暑熱無論在沙漠還是在路上,都一樣灼人。他拖著短短的影子向地平線走去。
禿鷹漸漸從高空降下,越來越近,窺視著兄弟倆。這禿鷹執拗地跟蹤他倆已好一陣子了。
三郞揹著四郎走,太吃力,就把他放了下來。四郎扶住哥哥的肩膀自個兒走,緩緩挪動著腳步。
他倆走一會兒,歇一會兒,漸漸靠近綠色帶了。
大約又走了兩個小時,四郎的體力已經耗盡,視線也模糊不清。他雙腳無力,站都站不直了。
綠色帶不是海市蜃樓,現在已看得清清楚楚,真是一片森林。再堅持一個小時也許就能走到。
「我……快……死……了,……阿……哥……」
四郎躺在淺草地上,嘴唇向外翻捲,火一般的灼燙,面板乾裂。禿鷹落在一旁,盯著兩個疲倦已極的旅人。三郎連趕跑它的力氣都沒有了。
「阿……哥,救……救我。」
四郎面如土色。三郎急忙背起四郎,踉踉蹌蹌向森林走去。陽光直射,兩人的影子在三郎腳下重疊,隨著腳板的運動而遊移。
第一章 綠林惡魔(7)
7
四郞蹲在地上,三郎守在一旁,凝規著他的臉。弟弟體內的水分快被耗盡,干縮的臉反倒變大,像腫了似的。人還在發燒。
是睡著了?還是處於昏迷狀態?不知道。
大約走了一個小時,好不容易才進入密林。三郞太睏了,睡過一覺醒來,覺得自己的身體腫了。他在弟弟身邊守候多時,才慢慢挪動身子,扶住枯枝爬起來。必須找水!要是弟弟沒有水喝,就早晚得死。他留下熟睡的弟弟,向密林深處走去。鉆密林須帶蠻刀,因為不割斷藤蔓和雜草就很難前進。可是三郎別說蠻刀,連把小刀也沒有。他只得避開茂密的藤蔓繞道而行。
找到水后又幹啥?三郎想都未想,他也沒工夫想。但是三郎很清楚,密林里是搞不到食物的,如果有槍,再有運氣,或許能射到小鳥、猴子什麼的。沒有槍,是啥也辦不成的。
絕望就在眼前,乾脆別去想它!
體力不支,再也沒有少年的敏捷了,三郎像一只老猴似的,蹣跚行進。
林子里陰暗潮濕,這是巴西原始森林的特徵。四周安靜極了,靜得令人害怕,聽不見生命的聲音。
再往前走,聽見有猴叫,聲音很遠。據說,猴子的叫聲可以傳到五公里以外。密林中聽到它的叫聲,會特別感到淒涼、寂寞。這裡幾乎沒有陽光,只有高處樹梢搖曳時才有星光似的斑駁亮點。
三郎回憶起自父母移居玻利維亞後向原始森林挑戰的情景。那簡直是玩命,用幾個月的時間砍伐樹木,等它乾枯,再放火燒成灰燼。火焰熊熊燃燒,可任何大火也別想越過那綠色大森林的天然屏障。
這樣營造的大地幾乎什麼作物也結不出果實,第二年又到別的地方去砍伐森林。
父母一貧如洗,這景像在三郞的腦子裡深深打下了烙印。不是父母貧窮,而是大地不長糧食。三郎心目中的太森林只有一個形象,就是「貧窮」,而且令人十分厭惡。
走了大約三十分鐘,三郎聽見了另一種聲音,彷彿是大河湍急的流水聲,在震撼著大地。三郞加快步伐,走了一段,眼前出現了一條大河,約五六十米寬,河水混濁,水量充足。
三郎連衣服也忘記脫就一頭扎進河中,貪婪地猛喝濁水,直到覺得乾燥的內臟脹得沉甸甸為止。然後潛入水中,從頭把到腳把面板浸透。
三郎上岸后,體力迅速恢復了。回到四郎身邊時,四郎依舊迷迷糊糊。三郎急忙背起四郎跑向河邊,逕直走進水中,來到水淺的地方,放下四郎,讓水淹到四郎的脖子處,慢慢喝水。
喝了水,四郎慢慢甦醒過來。
「阿哥。」
四郞的聲音仍然非常微弱。
「四郎,你醒過來了啦?!」
三郞抱緊弟弟,眼淚簌簌往下流。四郎還能活著,全靠三郞。三郎憑著決不讓弟弟死的信念,才咬緊牙關,拼著性命把四郞挽救過來。對於三郎來說,弟弟現在是他唯一的依靠,要是弟弟死了,三郎也無法活下去。
「謝謝你,阿哥。」
「傻瓜,兄弟之間,還謝什麼!聽我說,眼睛能看見東西嗎?」
「有點模糊。」
四郎繼續洗著臉,彷彿要把遮擋視力的什麼東西洗掉似的。
過了一會,三郎拉住弟弟走上岸邊,扶他坐在一棵樹根上。
「往後我們怎麼辦?阿哥。」
「別老叫我了,讓我好好想想!」
雖說在想法子,但四周闃無人跡,兩手空空,前途茫茫,有什麼法子好想呢!唯一的出路是離開森林,返回道路。國道在何方?不知道。不過,再艱難也要找到它。
三郎想帶弟弟回到道路上去,可弟弟的視力不行,三郎自己也沒多少力氣揹他了。
「在你恢復視力以前,我們先在這兒呆著。外面毒日當頭,等晚上再去吧。」
一見到水就不想離開它,乾渴的恐怖依然籠罩著他們。
「好吧。」
四郎點點頭。
「等我長大了,愿為阿哥赴湯蹈火。」
「那好哇,到底是骨肉情深。先別說這些了,讓我去找找,看有沒有可吃的東西。你就呆在這兒,別動!」
「聽你的,就在這兒,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