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洛港有在移民船上結識豹水野夫婦,是根岸全家唯一的靠山。假使水野夫婦不在那裡,根岸一家的前途也將不堪設想。然而命運就是這般捉弄人,根岸全家一到韋洛港,逢人便問水野的訊息,可誰也不知道有個水野有次。
走投無路的根岸再次當了僱工,農場主是日僑的第二代。主人只管一家四口的食住,沒有工錢,只給少許煙錢,而且陽子必須給主人當女傭。根岸想,這總比流落街頭餓死的好。
幹到第四個月,根岸居然時來運轉。一天,他去城裡買肥料,竟與水野不期而遇。這時,堂堂男子漢的根岸激動得號啕大哭。
當晚,根岸一家便投奔水野家。水野移居韋洛港后已取得了初步成功,蓋了磚瓦房,屋裡一應俱全,還雇了三、四個當地勞工。
出國以來,根岸才第一次睡在牀板上。
根岸夫婦俯首請求,在他們能夠自立之前就留在水野的農場里,即使當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水野夫婦聽了根岸一家的辛酸遭遇,抑制不住流下了同情的淚水,說什麼也不讓他們當僱工,一定要履行船上的諾言。水野拉住根岸的手說,從今以後彼此同心協力,共同辦好農場。
當晚,根岸夫婦的淚水一直未乾,對水野走婦給予他們的照顧感激涕零。從第二天起,根岸把全身心都投入了農場的經營。
這樣過了三年,農場的土地擴大到二百公頃,僱工近三十人。這是兩家齊心協力、艱苦創業的結果。
可是好景不常。這年科爾達農場流行熱病,水野夫婦也染上了原因不明的熱病,儘管想方設法地求醫,卻毫無效果。水野夫婦明白自已是不行了,便把直子姑娘和農場託付給根岸夫婦,之後,他們就相繼去世了。
熱病這個惡魔在韋洛港一帶最終以奪走十多人的生命而結束。整個地區缺醫少藥,也是造成大批死亡的原因。
根岸夫婦繼承水野夫婦的遺願,盡心盡力地建設農場,對直子姑娘比對親骨肉還親。
水野夫婦死後,根岸一家人平平安安過了三年。可是到第三年的夏天,竟然來了個要命的變故,一切化為烏有……
淺脅的報告到此結束。這些資料大都來自根岸和夫的日記。
根岸夫婦到底是被暴亂分子為馬爾科斯報仇所殺呢,還是被純屬土匪的加拉拉庫斯所殺?這個疑點也許州里的搜查本部能夠解開。到那時,淺脅再把它續寫進報告里吧。
倘若是因報復被殺的話,責任在歷史。假如報岸和夫不離開玻利維亞,則其命運該如何發展?那將是另一個問題,無法預測,但起碼不會遭到慘殺則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加拉拉庫斯殺害的呢?——
淺脅把視線投向窗外。這是大聖保羅圈警察本部大樓的一個房間,是淺脅的辦公室。
眼前,聖保羅的街道正在擴建,龐大的建築羣高高聳立。從高樓俯視,街景宛如日本的東京,甚至與紐約也相差無幾。
問題是為繁榮極少數的城市,不知耗費了多麼巨大的能源。巴西土地遼闊,佔地球陸地的十六分之一,而內地城鎮寥寥無幾,文化極其落後。文化生活全集中在大城市或沿海一帶了。倘若要維持這些城市的運轉,就必須開發整個個國家。
巴西可謂都市掠奪型國家,貧富懸殊。
走出城市,東部是山嶽,廣袤的北部是未經開發的綠林魔境,森林覆蓋有大片大片的不毛之地。綠色給人以希望,正是它,吸引了大量的日本移民,也吞噬了眾多日本移民的生命。
今後還會有新的犧牲者。
——是什麼東西不好?
淺脅望著窗外,搖頭嘆息。
不能說什麼東西不好,如果硬要說,那就是貧困。大多數人窮,而富人只是一小撮。
在淺脅視線所及的遠方,彷彿朦朧出現了一位少女的身影,那是下落不明的水野直子。據搜查本部的認為,直子多半被強盜抓去殺害了。慘案發生的次日清晨,軍警便在州境盤查,但毫無結果。
——淺脅在想什麼呢?
他正想,少女被抓走,繼而再受摧殘,最後殺掉。
第一章 綠林惡魔(6)
6
整個巴西,秋季都不太明顯。從此逐漸向南,這種變化才漸次明顯。到了聖保羅地區,既有金色的秋天,也有寒冷的冬季。但處於熱帶和亞熱帶的亞馬孫納斯和朗多尼亞,則終年無冬季。
初秋四月,兩位少年離開了科爾達農場,他們是三郎和四郎。兄弟倆的目的地是聖保羅,此去有兩千六百九十八公里,他們準備搭便車。如果運氣好,遇上去聖保羅的卡車,問題就解決了。巴西的好人挺多,搭個便車什麼的,一般不會遭到拒絕。三郎四郎背起揹包,依依不捨地啟程了。
「再也不回來了嗎,阿哥?」
四郎一步一回頭地走著。
「嗯,農場不好。辛辛苦苦的阿爸阿媽……」
三郎的聲音哽咽了。
農場失去主人就毫無價值。現在,科爾達農場轉到了曾向水野夫婦貸款的同鄉人手中,這也是沒有辦法呀!即使由兩兄弟繼承下來,也沒法維持,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恢復成密林。
雙親的積蓄已在葬禮時用盡,兩兄弟留下了很少的錢,只能作路費用。
三郎打算帶四郎去聖保羅,找一家汽車修理廠去做工。他盤算著,兩人辛勤勞動幾年,節衣縮食,攢一筆錢買輛大型卡車,自辦運輸。他聽人說過,日本移民中就有靠運輸業發財的。
「長大了要報仇啊,阿哥!」
四郎眼淚汪汪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