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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江那望著阿黑的眸子里經常會閃現出上述情景。阿黑立刻和弓江熟識起來。開始接受弓江用手捧來的食物。不久,弓江便下到池子里去了。池子的深度大約到弓江的胸部。阿黑緊緊地纏著弓江不放。弓江就是在那個池塘里學會了游泳。她戴著爺爺給她買的潛望鏡在水中與阿黑臉貼臉嘴對嘴地嬉戲。這遊戲對弓江來講已經每天不可缺少了。
到了冬季,阿黑便安靜地潛入水底,一動不動。弓江也潛到水中去看望它。據說阿黑整個冬天都是不吃不喝的。弓江覺得阿黑真是可憐至極。於是便潛入水中去撫摸阿黑的頭。阿黑紋絲不動,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弓江。那是一雙溫柔慈祥的眼睛。
池塘內除了阿黑以外別無其他動物。弓江覺得只有自己潛入池塘中去與阿黑相會,阿黑和自己的孤獨才能消失。阿黑的眸子里閃現出歡喜之情。它一動不動地任憑弓江從頭到尾撫弄著自己的身體。
到了春天,阿黑便開始活動身子。一入冬季,阿黑便沉入水底。七年的歲月倏忽而過。不知不覺阿黑的身長快兩米了。
第七個年頭的秋季,颱風襲擊了東京地區。那是一場伴隨著大暴雨的颱風。暴雨從傍晚下起。風雨之狂,令人除了密集的雨簾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物體。
入夜以後,外邊突然發出巨大聲響。弓江和爺爺來到戶外。河水開始氾濫了。往日不是河流的地方眼下全都是一片汪洋。這新的河流正在急速逼近野崎的家園。
翌晨,池塘內不見了阿黑的蹤影。
弓江淚水漣漣。她一邊哭一邊到處奔跑尋找。野崎也在到處奔波。阿黑是隨著濁流順水而去了。他們十分擔心:大水一退,阿黑便極有可能被困死在某個地方。
阿黑沒有蹤影。通過野崎家的水流已經迂迴而去,直奔河道。阿黑已被衝到下游,這看來是毫無疑問了。弓江與爺爺一起順河來到下游。他們來到多摩河畔,依然看不到阿黑的蹤影。如果阿黑是進了多摩河的話,那麼今生今世則難以再見到它了。不僅如此,它還很有可能成為釣魚人的鉤上之物。
野崎緊緊地抱著痛哭不已的弓江。阿黑是弓江惟一的朋友。弓江從阿黑那兒得到了無數的安慰。它使弓江忘掉了過去的悲劇。就是這樣一個阿黑,已經永遠地去了。野崎完全可以理解弓江心靈上的創傷。
阿黑消失以後的第三天,弓江提出了要在多摩河練習游泳的請求。野崎點頭應允了。在這三天時問里,弓江揹著野崎偷偷地窺望著池塘。但阿黑是窺望不出來的。明明知道望不出阿黑來,卻仍要久久地凝望那池塘,弓江的這種心境令野崎心如刀絞。
野崎向弓江傳授了在多摩河游泳的技巧。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弓江要在多摩河練習游泳其目的不過是爲了尋找阿黑而已。他認為那是徒勞的,但他什麼也沒說。
弓江具有游泳的天賦。只練習了大約半個月,泳技便已相當嫻熟了。野崎只是在最初的半個月內陪了陪弓江。後來便是弓江一個人獨自遨遊于多摩河的激流之中。弓江一直游到十一月下旬。
一進人十二月,便實在無法再進入水中了。弓江開始專心念書。她一邊翻看辭典,一邊讀書。野崎給她買來了適合她的年齡的教科書。弓江通過自學攻克了它們。數學之類雖還不大理解,但國語、歷史、英語等課程的實力卻似乎已超越于教科書內容之上。
看上去她似乎已經忘掉了阿黑的事兒。
野崎一直在注意報紙的報道。阿黑若被人釣去一定會上報的。他不想讓弓江看到那樣的報道。當然,冬季里鯉魚要一動不動地在水底越冬。問題是春季以後。
一天,弓江突然提出要買一套潛水衣穿。野崎滿足了她的要求。她並沒能忘掉阿黑。只不過是在忍受著思想之苦而已。
弓江開始在寒風刺骨的河流中練習潛泳了。流水中還殘存著雪塊和冰碴。
六月。弓江暢遊在被一片嫩綠色調包裹著的河淵里。當時,游泳和潛水對弓江來說都已經是拿手好戲了。弓江選擇著深邃的水潭潛入水中。因為像阿黑那樣的大魚只有深邃的大潭裡才能生存。阿黑被人釣走的新聞尚未見報。阿黑一準棲息在多摩河的某片水域里。弓江對所有的水潭挨個搜索著。她準備搜遍整個多摩河。
她不敢確信自己一定能夠找到阿黑。即便找到了也無法再將它帶回家中。當然,她可以託人用網網住阿黑,再用車子將其運回家中。但那樣做阿黑則勢必會受傷。正因為軀體巨大,所以一掙扎起來則說不定會弄出什麼傷來。
但是要見阿黑的初衷卻始終未變。
這一天,弓江穿著三點式泳裝潛入水中。水溫變暖以後,赤身裸體的感覺是十分舒適的。被水裹住的感覺對女人來說不知為什麼可以產生一種安全感。其實,她本想連三點式都不穿,乾脆赤身裸體地潛入水中的。
她在深邃的潭底搜索著。突然,弓江在水中發出了無聲的驚叫。一個物體正與她結伴而行。是阿黑。阿黑擺動著遠遠大於弓江身長的軀體向弓江靠了過來。弓江緊緊抱住了阿黑。她想放聲大哭。阿黑托著弓江向潭底沉去。那裡並不是水潭,巖石受到水流的嚙噬衝擊,形成了一個向相反方向延伸的深深的洞穴。距水面大約有七八米。洞穴的長度大約有六七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