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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返回家中,買來了有關淡水魚的書。他必須確認出自己看到的黑東西究競為何物。前些天並未灌水卻出現了被圈在水洼里的幼魚,之後又看到了身長兩米以上的可以視為魚類的大魚。老人從書中讀到,身長超過兩米的魚類只有原產于中國的草魚。草魚、白鰱、黑鰱、青魚這四種魚類在中國被稱作四大家魚。草魚和白鰱身長均可超過兩米,重量可達四十公斤。
美國人居住的地方有紅鱒。各國均有可以投放魚苗的魚類。日本初次輸入草魚和白鰱是在明治十一年(1879年)。一共進口過十一次。進口數量龐大,總計進口了三百七十萬尾魚苗。
但是老人的煩惱未能就此解消。
如今,草魚、白鰱只是棲息繁殖在利根川水域。現在雖然每年都在向以臺灣為首的東南亞地區出口魚,且數量已達三千萬條之多,但繁殖地域卻僅僅侷限在利根川水域。多摩河裡沒有草魚,也沒有白鰱。因為河裡沒有供它們食用的水草。
老人又調查了一下鯉魚。鯉魚的身長一般都在六十公分以內。據說在中國大陸,也有身長超過兩米,體重達二三十公斤的鯉魚。壽命一般為十五六年。長壽者可達五六十年。岐阜縣飼養的鯉魚根據魚鱗的年輪判斷,壽命當在二百一十餘年左右。
老人嘆息不止。只有棲息在黃河、長江那種具有悠久歷史的大河裡才有可能使身長超過兩米。多摩河內有超過兩米長的鯉魚是不可想像的。再想想多摩河時常出現河水乾涸的情景,便越發覺得自己所看到的情景令人費解了。老人感受到了大自然的令人敬畏之處。被圈在雨水洼中的可憐的小魚也好,朦朧瞥見的兩米長的大魚也罷,其中無法解釋的自然之謎令老人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恐怖。
老人走訪了多摩河漁業協會。多摩河上游分為奧多摩漁業協會和秋川漁業協會。自拜島橋到下游的瓦斯橋這段範圍歸多摩河漁業協會管轄。
老人在那裡聽到了一個神奇的傳說。是關於人魚的傳說。傳說的流傳起始時間無人知道,地點在哪兒也無人知曉。據說暴風雨的前夜,當大雨敲窗、狂風開始怒吼之際,人魚便會出現在多摩河上。那是一條赤身裸體的人魚。人魚與一條大魚相戲而行。
「是個童話故事。」漁業協會的人說罷笑了起來。
「或許是罷。」老人答了一句以後便離開了漁業協會。
「但是自從瞥見大魚波間跳以後,我倒是開始覺得本來很正常的這條多摩河裡棲息著某種生物了。」老人晃了晃葫蘆中的酒說道。
「您是指人魚的傳說嗎?」德田低聲問道。
老人的話勾起了德田對一件往事的回憶。德田早就是一個妄想家。他曾經設想過,假如海水枯竭了的話,結果將會怎樣呢?德田一想到這種光景,便感到恐懼不安。從未見過的世界呈現在他的眼前。到處都是掙扎著死去的魚類。有巨大的章魚和烏賊,有巨獸。或許還存在著超出人類想像的生物也未可知。妄想招致混亂,混亂則招致恐懼。
第三章
三
審判庭上,日高登志被淺黃留治的辯護人告上了民事法庭。民事法庭上的法官被稱作民事審判員。法庭叫做審判庭。原告和被告分別被叫做申訴人和被申訴對象。淺黃留治向東京家庭法院八王子分院提出了放棄養育權的申請。
認領的審判已經進行了九次。在這兩年,為確認血親關係的所有材料均已交齊。包括淺黃的血型、登志的血型、掌、指紋、汗液、耳垢和其他的有關鑑定材料。此外,人體測定及骨相學的鑑定也已告一段落。
詩人歌德曾經說過:只有母親知道誰是孩子的父親。歌德的時代確實如此。可現在已不同往昔。首先是血型要相符,此外再加上指紋、掌紋的類似鑑定。若是親生子,則指紋、掌紋的相似率較高。腳趾也可以成爲鑑定的材料之一。耳垢是否具有乾燥性也是進行判斷的依據之一。
登志擁有絕對的自信。但是從科學角度上講,一紙鑑定結果可以否定血親關係,卻不能做出百分之百就是親生父子關係的斷言。現在已經拿到手的對鑑定材料所做出的結論是:是親生子的可能性極大。
下面要看的便是審判員的判決結果了。登志認為審判已經接近了尾聲。
「我要向審判員進行申訴。」吉井律師說道。接著,吉井便面向審判員說:「本律師與申述人淺黃留治商量的結果,決定承認日高雅士為原告的親生子。因為根據呈堂證據,日高雅士是申述人的親生子是不容置疑的。」
「這麼說,申述人將履行認領手續啦?」審判員睡意朦朧地問。
「是的。但有一條,審判員先生,申訴人不單單是願意辦理認領手續,還認為必須將日高雅士的戶口落到自己的戶口簿上。迄今為止之所以未辦理認領手續,那是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來證明日高雅士是申述人的親生子。但現在根據法庭鑑定的結果,疑慮已經消除。申述人絕不是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沒有感情。之所以要把他的戶口落到申述人的戶籍上,就是爲了顯示出申述人的一番愛意。」
「也就是說,這樣做就意味著被申述對像將喪失養育資格,對嗎?」
「是的。為此,我想向被申訴對像提幾個問題。」吉井將身體轉向登志。
「方纔申述人代理人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哎,不過,怎麼會……」登志的聲音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