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
諸將皆賀,因問曰:「大王一戰而勝,遽舍步兵,又無攻具,輕騎直造城下,眾皆以為不克,而卒取之,何也?」世民曰:「羅侯所將皆隴外之人,將驍卒悍;吾特出其不意而破之,斬獲不多。若緩之,則皆入城,仁果撫而用之,未易克也;急之,則散歸隴外。折墌虛弱,仁果破膽,不暇為謀,此吾所以克也。」眾皆悅服。世民所得降卒,悉使仁果兄弟及宗羅侯、翟長孫等將之,與之射獵,無所疑間。賊畏威銜恩,皆願效死。世民聞褚亮名,求訪,獲之,禮遇甚厚,引為王府文學。
上遣使謂世民曰:「薛舉父子多殺我士卒,必盡誅其黨以謝冤魂。」李密諫曰:「薛舉虐殺不辜,此其所以亡也,陛下何怨焉?懷服之民,不可不撫。」乃命戮其謀首,余皆赦之。
上使李密迎秦王世民于豳州,密自恃智略功名,見上猶有傲色;及見世民,不覺驚服,私謂殷開山曰:「真英主也!不如是,何以定禍亂乎!」
詔以員外散騎常侍姜謩為秦州刺史,謩撫以恩信,盜賊悉歸首,士民安之。
徐世勣據李密舊境,未有所屬。魏徵隨密至長安,乃自請安集山東,上以為秘書丞,乘傳至黎陽,遺徐世勣書,勸之早降。世勣遂決計西向,謂長史陽翟郭孝恪曰:「此眾土地,皆魏公有也;吾若上表獻之,是利主之敗,自為功以邀富貴也,吾實恥之。今宜籍郡縣戶口士馬之數以啟魏公,使自獻之。」乃遣孝恪詣長安,又運糧以餉淮安王神通。上聞世勣使者至,無表,止有啟與密,甚怪之。孝恪具言世勣意,上乃嘆曰:「徐世勣不背德,不邀功,真純臣也!」賜姓李。以孝恪為宋州刺史,使與世勣經營虎牢以東,所得州縣,委之選補。
癸丑,獨孤懷恩攻堯君素于蒲阪。行軍總管趙慈景尚帝女桂陽公主,為君素所擒,梟首城外,以示無降意。
癸亥,秦王世民至長安,斬薛仁果于市,上賜常達帛三百段。贈劉感平原郡公,謚忠壯。撲殺仵士政于殿庭。以張貴尤淫暴,腰斬之。上享勞將士,因謂群臣曰:「諸公共相翊戴以成帝業,若天下承平,可共保富貴。使王世充得志,公等豈有種乎!如薛仁果君臣,豈可不以為前鑒也!」己巳,以劉文靜為戶部尚書,領陝東道行台左仆射,復殷開山爵位。
李密驕貴日久,又自負歸國之功,朝廷待之不副本望,鬱鬱不樂。嘗遇大朝會,密為光祿卿,當進食,深以為恥;退,以告左武衛大將軍王伯當。伯當心亦怏怏,因謂密曰:「天下事在公度內耳。今東海公在黎陽,襄陽公在羅口,河南兵馬,屈指可計,豈得久如此也!」密大喜,乃獻策于上曰:「臣虛蒙榮寵,安坐京師,曾無報效;山東之眾皆臣故時麾下,請往收而撫之。憑藉國威,取王世充如拾地芥耳!」上聞密故將士多不附世充,亦欲遣密往收之。群臣多諫曰:「李密狡猾好反,今遣之,如投魚于泉,放虎于山,必不返矣!」上曰:「帝王自有天命,非小子所能取。借使叛去,如以蒿箭射蒿中耳!今使二賊交鬥,吾可以坐收其弊。」辛未,遣密詣山東,收其餘眾之未下者。密請與賈閏甫偕行,上許之,命密及閏甫同升禦榻,賜食,傳飲卮酒曰:「吾三人同飲是酒,以明同心;善建功名,以副朕意。丈夫一言許人,千金不易。有人確執不欲弟行,朕推赤心于弟,非他人所能間也。」密、閏甫再拜受命。上又以王伯當為密副而遣之。
有大鳥五集於樂壽,群鳥數萬從之,經日乃去。竇建德以為己瑞,改元五鳳。宗城人有得玄圭獻於建德者,宋正本及景城丞會稽孔德紹皆曰:「此天所以賜大禹也,請改國號曰夏。」建德從之,以正本為納言,德紹為內史侍郎。
初,王須拔掠幽州,中流矢死,其將魏刀兒代領其眾,據深澤,掠冀、定之間,眾至十萬,自稱魏帝。建德偽與連和,刀兒弛備,建德襲擊破之,遂圍深澤;其徒執刀兒降,建德斬之,盡並其眾。
易、定等州皆降,唯冀州刺史麹稜不下,稜婿崔履行,暹之孫也,自言有奇術,可使攻者自敗,稜信之。履行命守城者皆坐,毋得妄鬥,曰:「賊雖登城,汝曹勿怖,吾將使賊自縛。」於是為壇,夜,設章醮,然後自衣衰絰,杖竹登北樓慟哭;又令婦女升屋四向振裙。建德攻之急,稜將戰,履行固止之。俄而城陷,履行哭猶未已。建德見稜,曰:「卿忠臣也!」厚禮之,以為內史令。
十二月,壬申,詔以秦王世民為太尉、使持節、陝東道大行台,其蒲州、河北諸府兵馬並受節度。
癸酉,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自宇文化及所來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