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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寅,秦州總管竇軌擊薛仁果,不利;驃騎將軍劉感鎮涇州,仁果圍之。城中糧盡,感殺所乘馬以分將士,感一無所啖,唯煮馬骨取汁和木屑食之。城垂陷者數矣,會長平王叔良將士至涇州,仁果乃揚言食盡,引兵南去;乙卯,又遣高墌人偽以城降。叔良遣感帥眾赴之,己未,至城下,扣城中人曰:「賊已去,可逾城入。」感命燒其門,城上下水灌之。感知其詐,遣步兵先還,自帥精兵為殿。俄而城上舉三烽,仁果兵自南原大下,戰于百里細川,唐軍大敗,感為仁果所擒。仁果復圍涇州,令感語城中云:「援軍已敗,不如早降。」感許之,至城下,大呼曰:「逆賊饑餒,亡在朝夕,秦王帥數十萬眾,四面俱集,城中勿優,勉之!」仁果怒,執感,于城旁埋之至膝,馳騎射之;至死,聲色逾厲。叔良嬰城固守,僅能自全。感,豐生之孫也。
庚申,隴州刺史陝人常達擊薛仁果于宜祿川,斬首千餘級。
上遣從子襄武公琛、太常卿鄭元璹以女妓遺始畢可汗。壬戌,始畢復遣骨咄祿特勒來。
癸亥,白馬道士傅仁均造《戊寅歷》成,奏上,行之。
薛仁果屢攻常達,不能克,乃遣其將仵士政以數百人詐降,達厚撫之。乙丑,士政伺隙以其徒劫達,擁城中二千人降于仁果。達見仁果,詞色不屈,仁果壯而釋之。奴賊帥張貴謂達曰:「汝識我乎?」達曰:「汝逃死奴賊耳!」貴怒,欲殺之,人救之,獲免。
辛未,追諡隋太上皇為煬帝。
宇文化及至魏縣,張愷等謀去之;事覺,化及殺之。腹心稍盡,兵勢日蹙,兄弟更無他計,但相聚酣宴,奏女樂。化及醉,尤智及曰:「我初不知,由汝為計,強來立我。今所向無成,士馬日散,負弒君之名,天下所不容。今者滅族,豈不由汝乎!」持其兩子而泣。智及怒曰:「事捷之日,初不賜尤,及其將敗,乃欲歸罪,何不殺我以降竇建德!」數相鬥鬩,言無長幼;醒而復飲,以此為恆。其眾多亡,化及自知必敗,嘆曰:「人生固當死,豈不一日為帝乎!」於是鴆殺秦王浩,即皇帝位於魏縣,國號許,改元天壽,署置百官。
冬,十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戊寅,宴突厥骨咄祿,引骨咄祿升禦坐以寵之。
李密將至,上遣使迎勞,相望于道。密大喜,謂其徒曰:「我擁眾百萬,一朝解甲歸唐,山東連城數百,知我在此,遣使招之,亦當盡至;比于竇融,功亦不細,豈不以一台司見處乎!」己卯,至長安,有司供待稍薄,所部兵累日不得食,眾心頗怨。既而以密為光祿卿、上柱國,賜爵邢國公。密既不滿望,朝臣又多輕之,執政者或來求賄,意甚不平;獨上親禮之,常呼為弟,以舅子獨孤氏妻之。
庚辰,詔右翊衛大將軍淮安王神通為山東道安扶大使,山東諸軍並受節度;以黃門侍郎崔民幹為副。
鄧州刺史呂子臧與撫慰使馬元規擊朱粲,破之。子臧言于元規曰:「粲新敗,上下危懼,請併力擊之,一舉可滅。若復遷延,其徒稍集,力強食盡,致死於我,為患方深。」元規不從。子臧請獨以所部兵擊之,元規不許。既而粲收集餘眾,兵復大振,自稱楚帝于冠軍,改元昌達,進攻鄧州。子臧撫膺謂元規曰:「老夫今坐公死矣!」粲圍南陽,會霖雨城壞,所親勸子臧降。子臧曰:「安有天子方伯降賊者乎!」帥麾下赴敵而死。俄而城陷,元規亦死。
癸未,王世充收李密美人珍寶及將卒十餘萬人還東都,陳于闕下。乙酉,皇泰主大赦。丙戌,以世充為太尉、尚書令,內外諸軍事,仍使之開太尉府,備置官屬,妙選人物。世充以裴仁基父子驍勇,深禮之。徐文遠復入東都,見世充,必先拜。或問曰:「君倨見李密而敬王公,何也?」文遠曰:「魏公,君子也,能容賢士;王公,小人也,能殺故人,吾何敢不拜!」
李密總管李育德以武陟來降,拜陟州刺史。育德,諤之孫也。其餘將佐劉德威、賈閏甫、高季輔等,或以城邑,或帥眾,相繼來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