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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毓靈望着他出去,方謂陳樂山道:「你看老潘為什麼這般言詞閃忽?難道有什麼不穩嗎?」陳樂山道:「我不曾聽到這個消息。不過潘的為人,我很知道,看去不過能力薄弱些罷了,要說他有什麼不穩,倒不是這類人。」盧永祥道:「你那面既已接觸,又趕回來做什麼?」陳樂山做了個手勢道:「請督辦再發十五萬塊錢,今天可有嗎?」范毓靈忙道:「有有有,你自到財廳去支領就得咧。」潘無而陳則一索十五萬,兩面相映,使人暗悟。
盧永祥道:「你領了錢,就到前線去,不要再耽擱咧。我明天也要到黃渡一帶,視察陣線去咧。」陳樂山答應,到財廳領了軍餉,便到長興去了。
第二天盧永祥也到滬寧路一帶前線,觀察了一會,便仍舊回到杭州。兩軍在滬寧路及宜興一帶,激戰多日,勝負未分。論兵力,蘇齊雖比盧永祥要多一倍,無奈蘇軍不耐戰的多,而能戰的少。盧、何的軍隊,卻非常勇敢,因此只能扯直,一些分不出高下。
至于平陽方面,也是勝負未分。慶元方面,因浙軍兵力單薄,被閩軍戰敗,慶元已經失守,不過這一路並非主力,只要東西兩路守住,閩軍無論如何勝利,也決不敢孤軍深入。常山、開化方面,浙軍只有第五團一團,江西軍雖有一師之眾,因浙軍素有老虎兵之號,不敢輕進,並不曾接觸。這等軍隊,虧老蔡厚臉派得出來。
江山方面,伍文淵正待進扼仙霞嶺時,不料孫傳芳軍已經偷渡過嶺,已在二十八都江山縣南一市鎮。掘壕備戰,因此伍文淵不敢前進,只在江山城南的曠野上,掘壕防禦。九月十三那天,孫軍忽然來攻,伍文淵急急率部應戰,約莫戰了一天,左翼漸漸不濟。原來浙軍的戰略,注重中鋒,大約有一團之眾,右翼有兩營人,左翼卻只有一營。
孫軍這次參加戰事的,有三混成旅之眾,因探得浙軍左翼的防線單薄,便只用兩團人牽制住中鋒和右翼的兵力,卻用全力去壓迫左翼。左翼人數甚少,如何支持得住?戰了一天,人數已不足一連,一面勉強支撐,一面急急打電話請伍文淵派兵救援。伍文淵又打電話請潘國綱派兵,潘國綱教他派第二團第一營上去,伍文淵只得又打電話給第二團團長,第二團團長又打電話給第一營營長,第一營營長回道:「我雖願意去,無奈我四個連長都不願意去,請團長回覆司令,另派別的隊伍去罷!」真是放屁,養你們做什麼用的?第二團團長急道:「這如何使得?左翼現在十分要緊,怎麼禁得再另行派兵?電話去,電話來,一個轉折,又要費多少時候,如何還來得及?」營長道:「四個連長不肯去,也叫沒法、請團長派第二營或者第三營去罷。」倘第二、第三兩營也象貴部一般不肯去,難道就不戰了!第二團團長沒法,只得回覆伍文淵。
伍文淵又急急打電話向潘國綱請示,潘國綱急令調第六團去接應。第六團又因不是潘國綱的直轄部隊,不肯遵令。命令如此不統一,安得不敗?按六團系張載陽所部。如此幾個周折,前線左翼幾個殘兵,早已被孫軍的炮火掃光。
孫軍乘機占了左翼陣地,向中鋒的後麵包抄過來。
那些炮兵中有幾個士兵,見敵軍抄襲過來,急忙向敵軍瞄準,想發炮時,卻巧被張國威望見,急忙親自走上炮台去,喝退炮兵,把炮口瞄準自己浙軍的前線,接連就是兩炮。那些浙軍正因自己發炮並沒效力,正在驚疑,忽覺炮聲發處,自己隊伍中的人,就如潮水也似的倒了下去,再加審辨,才知炮彈是後面來的,知道已有內變,便齊喊一聲,不聽上官節制,紛紛潰退下去。中鋒一潰,右翼也不敢再戰,立刻跟着敗走,連在後方的第六團也被潰兵衝散,跟着奔逃。浙軍威名,掃地盡矣。
第五團原是防守常山的,聽說江山戰敗,後路已經被截,也不敢再留,急急繞到衢州,跟着潰逃。一天一夜,奔了一百六七十里,直到龍游,方纔休息了三、五個鐘頭,重又撒腿飛跑。浙軍威名何在?
此時盧永祥尚在杭州,浙軍潰退的第二天,方纔接到這個消息,只因電報電話俱已隔絶,得不到詳細情形,都說:「浙軍全體叛變,倒戈北向,反替孫軍做了嚮導。」盧永祥部下的幾個高級軍官聽了這話,一齊大怒,約齊了來見盧永祥道:「督辦待浙江人總算仁至義盡,不料他們這般無良,下此辣手,他無情,我無義,現在我們也顧不得許多,督辦千萬不要再講仁義道德的話!」浙軍即叛變,與杭人何與?說得無理之極。盧永祥忙道:「你們要怎樣呢?」是故意問。眾軍官道:「還有什麼辦法!老實說,事已至此,就是我們不幹,部下士兵,也要自由行動了。」盧永祥冷笑道:「哦!你們原來想這等壞主意,這不是糟蹋浙江,怕還是糟蹋我罷。我治軍二十年,部下的兵士,從來不曾白要過民間一草一木,好好的名譽,料不到今天壞在你們手裡,你們果然要這樣辦,請先槍斃了我再說罷!」盧氏治軍之嚴明,在舊式軍人中,確實不易多得。眾軍官聽了這話,更覺憤怒,齊聲道:「督辦待他們如此仁義,他們可有一點好處報答督辦?今天督辦有別的命令,便是叫我們去死,我們也都情願,只有這件事,我們只有對督辦不住,要抗違一遭了。」說著,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