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頁
吳佩孚看完,點頭道:「很好。浙江方面,果然能夠和平解決,在我的計划上,反比較的有利。」張其鍠道:「話雖如此,人心難測,到底還要準備才好。」吳佩孚點頭,想了一會,忽然說道:「別的都不打緊,只有財政上真沒辦法了。
光是關稅,又不夠用。」語意未完。白堅武道:「法國公使命匯理銀行扣留鹽餘這回事情,偏又湊在這時候,要是這筆款子能夠放還,倒還可抵得一批正用。」吳佩孚聽了這話,忽然回過頭來,向張其鍠道:「這件事情,說起來,卻不能不怪顏駿人顏惠慶字。
太顢頇了。」顏氏良心不壞,而辦事毫無識力,謚之曰顢頇,可謂確當不移。張其鍠愕然不解。吳佩孚詫異道:「你還不知道這件事的始末原由嗎?」不是張其鍠不知道,究是作者恐讀者不知道耳。
張其鍠道:「法使所以扣留鹽餘,不是為著要求我國以金佛郎償還庚子賠款嗎?但是這件事和駿人有什麼相干?」此乃作者代讀者問耳,非張其鍠真有此問也。吳佩孚笑道:「原來你真沒知道金佛郎案的內容麼?這件事的起因,遠在前年六月,十一年六月二十一日。法使傅樂猷因為本國的佛郎價格低落,公函外部,請此後付給庚款,改用美國金元,並不曾說什麼金佛郎。這種請求,本來可以立刻駁回的,不料這位顏老先生,也並不考量,爽爽快快的便轉達財部。
真是顢頇。華府會議時,王寵惠大發牢騷,顧維鈞亦覺棘手,獨施肇基抱樂觀,與顏如一鼻孔出氣,可發一笑。直等到法使自己懊悔拋棄國幣而用美國的金元,未免太不留國家顏面,自己撤回,才又轉達財部,豈不可笑?」張其鍠笑道:「這位老先生真太糊塗了。這種事情,如何考量也不考量,便馬馬虎虎,會替他轉達財部的。
難道他得了法使什麼好處不成?好在是他,平日還算廉潔,要是不然,我真要疑心他受賄了。」顏但昏瞶耳,受賄之事,可必其無。白堅武笑道:「誰都知道,中國的外交家是怕外國人,這種小小的事情,豈有不奉承之理?」設無南方對峙,國民監督,中國四萬萬人民,恐將被外交家所斷送,豈但奉承小事?張其鍠道:「但這是金元問題,並不是金佛郎問題,這事情又是怎麼變過來的?」吳佩孚道:「說起這話來,卻更可氣可笑。法使當時撤回的時候,原已預備混賴,所以在撤回的原文上說,對於該問題深加研究之後,以為歷來關於該項帳目所用之幣,實無變易之必要,是以特將關於以金元代金佛郎之提議,即此撤回。
這幾句話,便輕輕把金元案移到金佛郎案身上去了。我國人舊稱外人曰洋鬼子,其殆謂其刁狡如鬼乎?觀此事刁狡不講信義,豈復類人?偏這位顏老先生又是一味馬馬虎虎的,不即據理駁回,所以釀成了這次交涉,豈非胡閙?」張其鍠笑道:「顏駿老是老實人,哪裡知道別人在幾個字眼兒上算計他的。」吳佩孚、白堅武俱各微微一笑。微微一笑,笑顏之無用,堪當此老實人三字之美號也。
張其鍠吸着了一支捲煙,獃看吳佩孚翻閲公事,白堅武坐在旁邊,如有所思的,靜靜兒的也不說話。半晌,張其鍠噴了口煙,把捲煙頭丟在痰盂裡道:「讓我來算一算,現在中國欠法國的賠款,還有三萬九千一百多萬佛郎,若是折合規元,只要五千萬元就夠了,若是換金佛郎,一元只有三佛郎不到,若是折合起來算,啊呀,了不得,還要一億五千萬光景呢。假使承認了,豈不要吃虧一萬萬元。更有意、比等國,若再援例要求,那可不得了了。」真是不得了了。白堅武笑道:「好在還沒承認呢,你着什麼忙?」張其鍠道:「雖沒承認,承認之期,恐怕也不遠了。」白堅武笑問:「你怎麼知道不遠?」是故意問,不是真問。張其鍠道:「我前日聽說中法銀行裡的董事買辦們,說起幾句。
老實說,這些董事買辦,也就是我們貴國的政治上的大人先生,他們聽得法使要等中國承認,方準中法復業,還不上勁進行,好從中撈摸些油水嗎?他們可不象我們這麼獃,以前教育界裡的人,反對得很厲害,現在這些大人先生們,已經和法使商量好了,每年划出一百萬金佛郎,作為中、法間教育費。教育界有了實利,恐怕也不來多話了。」白堅武方要回答,吳佩孚突然回頭問張其鍠道:「你這話可真?」張其鍠道:「本來早已秘密辦好的,大約是從今年起,關平銀一再,折合三佛郎七十生丁,不照紙佛郎的價格算,也不承認金佛郎之名。後來因為吳大頭要倒閣,利用金佛郎案子,攻擊老高,老高才慌了,教外部駁回的。
這不過一時的局面,長久下去,怎有個不承認的?恐怕不出今年,這案子必然解決咧。」吳佩孚把筆向桌上一放,很生氣道:「這真是胡閙極了。要是這案子一承認,中央不是又要減少許多收入了嗎?照現在的樣子,軍費還嫌不夠,你看他單單注意軍費。再經得起這般折耗嗎?」白堅武忙走近一步,在吳佩孚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吳佩孚輕輕哼了一聲,便依舊批閲公事,不再說話了。葫蘆提得妙。張其鍠心疑,怔怔的看著白堅武,白堅武只是向他笑着搖頭。張其鍠不便再問,只好悶在心頭,剛想出去時,吳佩孚忽然又拿起一個電報,交給張其鍠道:「你看!齊撫萬這人,多麼不漂亮,這電報究竟是什麼意思?」張其鍠慌忙接過觀看,白堅武也過來同看,那原電的內容,大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