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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軍希望甚奢,僅僅取消帝制,實不足以服其心。就國璋愚見,政府方面,須于取消而外,從速為根本的解決。從前帝制發生,國璋已信其必釀亂階,始終反對,惟間于讒邪之口,言不見用,且恐獨抒己見,疑為煽動。望政府回想往事,立即再進一步,以救現局。
再進一步,便是要老袁退位。
老袁迭閲各電,料想武力難持,沒奈何再電馮、陳,囑他極力調停。馮電尚無複音,忽接到龍濟光電文,乃是請命獨立。看官!獨立兩字,是反抗政府的代名詞,哪裡有宣佈獨立,還要請命中央,這真是奇怪得很呢。我也稱奇。
看官不必驚異,由小子敘述出來,便曉得龍郡王獨立的苦心。原來粵東方面,是革命黨的生長地,前時陳炯明攻入惠州,被龍軍擊退,應六三回。他哪裡就肯罷休,索性把新嘉坡總機關內的人物,盡行運出,來攻粵東,名目亦叫作護國軍,總司令推戴黃興。還有一派革命軍,乃是孫文手下的老同志,也乘着熱閙,進攻粵境。
兩派分道長驅,你占一城,我奪一邑,幾把那粵東省中,割得四分五裂,就中最著名的約有數路,除陳炯明外,有徐勤軍,有魏邦屏軍,有林虎軍,有朱執信軍,有鄧鏗軍,有葉夏聲軍,有何海鳴軍,有李耀漢、陸蘭卿軍,有梁德、李華、劉少廷、梁廷桂、陳少懷、何剋夫、林幹材、周其英、劉華良、葉謹各軍,真是雲集影從,數不勝數。既而團長莫擎宇,獨立潮、汕,鎮守使隆世儲,道尹馮相榮,獨立欽、廉,四面八方,陸續趨集,把一個夭矯不群的老龍王,逼得死守孤城,好象個瓮中鱉罐裡鰍。還有陸榮廷率師壓境,急得老龍無法擺佈,只好哀告陸榮廷,求他顧念姻親,放條生路。陸榮廷也覺不忍,但叫他脫離中央,速即獨立,包管保全位置,並一族的生命財產。
龍乃與鴉片專賣局長蔡乃煌熟商,暫行獨立。這蔡乃煌系老袁私人,老袁曾派為蘇、贛、粵專賣鴉片委員,籌款運動帝制,是民國四年四月中事。此時又囑他監製老龍,他就替老龍想出一法,令向老袁處請訓,一面由龍、蔡聯銜,密請老袁速派勁旅,來粵協防。老袁得了請命獨立的電文,頗也驚疑,轉思龍濟光定有隱情,徑批了獨立擁護中央六字。
獨立以下,加擁護中央四字,確與龍王針鋒相對。
方纔寫畢,請兵的電文亦到,乃電令駐滬第十師,速行援粵,另調南苑第十二師赴滬接防。這電不能隱諱,旅滬粵民,先自鼓噪,擬阻止滬軍赴粵,免得滬上空虛。粵中軍民,也不願客軍入境,群起違言。四月四日,寄碇廣州的寶璧、江大兩兵艦,竟駛附民軍,投入魏邦屏部下。
魏邦屏遂統率艦隊,馳抵海珠,預備攻城。城內人民,相率驚慌,籲請龍氏獨立。軍隊亦高懸旗幟,上面寫着,聽候將軍龍濟光、巡按使張鳴岐宣佈獨立等字樣。適袁氏批覆獨立的六字訣,也從京頒到,龍濟光即于四月六日宣佈獨立,其佈告云:
為佈告事。現據廣東紳商學各界,全體公呈,粵省連年災患,地方已極凋零,近來各省多已反對袁氏,宣佈獨立。粵省危機四伏,糜爛堪虞,各界全體,為保持全省人民生命財產起見,集眾公議,聯請龍上將軍,為廣東都督,以原有職權,保衛地方,維持秩序,此系擁護共和,天經地義,請即剛斷執行等情。查閲來呈,持議甚韙,本都督身任地方,自以維持治安為前提,刻經通電各省各機關各團體,及本省各屬地方文武官,即日宣佈獨立,所有各地方商民人等,及各國旅粵官商,統由本都督率領所屬文武官,擔任保護,務須照常安居營業,毋庸驚疑。
如有不逞之徒,假托民軍,藉端擾害治安,即為人民公敵,分明是指斥民軍。本都督定當嚴拿重辦,以盡除莠安良之責。其各同心協力,保衛安寧,有厚望焉!特此佈告。
看這佈告,並沒有一字罪及老袁,不過是維持自己的職位,暫借這獨立兩字,揜人耳目罷了。魏邦屏聞龍已獨立,駛回北江,嗣聞龍濟光空言獨立,毫無舉動,且把尋常逮捕的國事犯,一個兒未曾釋放,料他全是假意,哄騙民軍,於是馳書質問,是否真誠獨立?旋得答覆,只說是:「陸、梁來粵,當卸職他去。」魏邦屏似信非信,分電各處護國軍,商議進止。陳炯明、朱執信等,統說老龍多詐,非勒令龍軍繳械,不便與和。
獨護國軍總司令徐勤,系梁啟超同學,得梁來電,聲言龍果獨立,當和平對待,不必再用武力等語。梁之來電,仍是顧着陸氏姻親。於是徐勤出為調人,作書致龍,商議善後事宜。龍濟光即令顧問官譚學夔,及警察廳長王廣齡,電邀徐勤,到海珠警察署,面議一切,詞甚誠懇。
徐勤放膽前行,到了海珠,譚、王兩人,果來歡迎,延至署內,即由王廣齡笑語道:「此次獨立,確出至誠,我當以全家性命,作為保證。」只要你的性命,不必牽及全家。徐勤答道:「龍都督果出至誠,尚有何言。」王即電達督署,報稱徐勤已到,當時即得覆電,略云:「徐君已至,着王廳長優待,務出至誠。
現已在巡按署內設招待所,專待陸、梁諸公。徐君能早日來署,尤表歡迎」云云。徐勤即托王電復,說是:「由陸、梁諸公到後,當同來謁見,暢聆雅教」等語。未幾,由粵城內外官紳,陸續至海珠探問,力求徐勤維持治安,轉檄護國軍罷兵,免致地方糜爛。
徐勤遂擬定函電數十通,分發各路,並電促陸、梁,即日來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