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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內閣總理熊希齡,起初是一往無前,頗欲展施抱負,造成一法治國,所以一經就任,便草就大政方針宣言書,擬向國會宣佈。偏偏國會停止,變為政治會議,熊復將大政方針,交政治會議審定。政治會議諸公,以內閣將要推倒,還有什麼責任內閣政策,可以施行,隨即當場揶揄,加以譏笑。京內外人士,又因袁總統種種命令,多半違法,熊總理不加可否,一一副署,既失去官守言責的義務,有何面目職掌首揆,侈談政治?從此第一流內閣的名譽,又變做落花流水,蕩滅無遺。
熊亦心不自安,提出辭職呈文,極力請去。何不早去?遲了數日,反害得聲名塗地。袁總統批示輓留,只準免兼財政,另調周自齊署財政總長,仍兼代陸軍總長,所有交通總長一缺,命內務總長朱啟鈐兼理。熊希齡決計告退,再行力辭,袁總統乃準免本宮,令外交總長孫寶琦,兼代理國務總理。
司法總長梁啟超,教育總長汪大燮,因與熊氏有連帶關係,依次辭職。袁復改任章宗祥為司法總長,蔡儒楷為教育總長,餘部暫行照舊。小子有詩詠熊鳳凰道:
不經飛倦不知還,鳳鳥無靈誤出山。
古諺有言須記取,上場容易下場難。
煎內閣既倒,熊希齡相率出都,忽有一急電到總統府,說有一現任都督,竟致暴斃了。究竟何人暴亡,俟下回再行揭載。
中國兵力,戰強俄則不足,平庫倫則有餘,當庫倫獨立之日,正民國創造之時,設令乘南北統一,即日發兵,遠征朔漠,內以掩活佛之不備,外以制俄焰之方張,則庫倫不足平,而俄入自無由置喙矣。乃專為自謀,竟忘外患,因循久之,卒致俄人着着進行,不惜棄外蒙辦甌脫地,與彼定約。夫老袁既欲取威定霸,何對於外人,畏葸若此?而對內則又悍然不顧,肆行無忌,自國會停止後,而地方自治,而省議會,諸民意機關,如秋風之掃落葉,了無孑遺。然鳳凰身為總理,不能出言匡正,且又戀棧不去,以視唐少川輩,有愧色矣。
一失足成千古恨,熊亦自知愧悔否耶?
第三十九回逞陰謀毒死趙智庵 改約法進相徐東海
卻說暴病身亡的大員,並非別人,乃是現任直隷都督趙秉鈞。秉鈞本袁氏心腹,自袁氏出山後,一切規畫,多仗秉鈞參議,及晉任國務總理,第一大功,便是謀刺宋教仁一案,回應第二○回。他嘗指示洪述祖,勾結應夔丞,實為宋案中的要犯。至贛、寧失敗,民黨中人,統已航海亡命,把這一樁天大的案件,無形打消,應夔丞也從上海監獄中,乘機脫逃。
應在上海溷跡數月,不便出頭,自思刺宋一案,有功袁氏,不如就此北上,謁見老袁,料老袁記念前功,定必給畀優差,還我富貴。但自己與老袁未曾相識,究不便直接往見,湊巧趙秉鈞調任直隷總督,正好浼他介紹,作為進身地步。一函密達,旋得好音,趙秉鈞已替他轉達老袁,召使北上,於是這鑽營奔走的應桂馨,遂放心安膽,整備行裝,乘津浦火車北上。既至天津,與秉鈞相見,秉鈞很是優待,一住數日,賓主言歡,彼此莫逆。
應欲進謁總統,當由趙用電話,先向總統府接洽,然後送應出署,且派衛隊送至車站,待應上車北駛,衛隊方回署消差。
不到半日,忽由京津路線的車站,傳達緊急電話,到了直督署中,報稱應夔丞被刺死了。趙秉鈞得此消息,吃一大驚,急忙覆電,問系何人大膽,敢爾行兇?現在曾否拿住兇手?不料回電又來,說系兇手勢大,不便拿訊。趙秉鈞聞到此語,已瞧料了十分之九,只因良心上忍不過去,乃復傳電話至總統府,向袁總統直接問話。袁總統直捷答覆,但有「總統殺他」四字。
秉鈞又向電話中傳聲道:「自此以後,何人肯為總統府儘力。」連呼數聲,簡直是沒人答應,秉鈞亦只好擲下電筒,咨嗟不已。並非嘆惜應夔丞,實是嘆惜自己。原來袁總統慣使陰謀,彷彿當年曹阿瞞,有寧我負人,毋人負我的意思。
他想應果來京,如何位置?不如殺死了他,既免為難,又可滅口,遂陰遣刺客王滋圃,乘了京津火車,直至津門,與應在車中相見,但說是奉總統命,特來歡迎。應夔丞快慰得很,那裡還去防備。不料到了中途,拍的一聲,竟送應一顆衛生丸,結果了他的性命,車中人夫相率驚惶,王滋圃竟抬出「總統」二字,作為護盾。
當時京畿一帶,聽得袁總統大名,彷彿與神聖一般,那個敢去多嘴?惟應夔丞貪慕榮利,害得這般收場,徒落得橫屍道上,貽臭人間。漁父有知,應在泉下自慰曰:「應該如此」。趙秉鈞自應被刺後,免不得暗暗悔恨,抑鬱成疾,好幾日不能視事,便電向總統府中,去請病假。袁總統自然照准,且飭遣一個名醫,來津視疾。
秉鈞總道他奉命來前,定是高手,便令他悉心診治,依方服藥,誰知藥才入口,便覺胸前脹悶;過了半時,藥性發作,滿身覺痛,腹中更覺難熬,好似絞腸痧染着,忽起忽仆,帶哭帶號,急思詰問來醫,那醫生已出署回京。秉鈞自知中毒,不由的恨恨道:「罷了罷了。」說到兩個「罷」字,已是支持不住,兩眼一翻,嗚呼畢命。好至閻王殿前,與宋教仁、應夔丞、武士英等一同對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