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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再說梁尚賓自聞魯公子問成死罪,心下到寬了八分。一日,聽得門前喧嚷,在壁縫張看時,只見一個賣布的客人,頭上帶一頂新孝頭巾,身穿舊布自佈道袍,口內打江西鄉談,說是南昌府人,在此販布買賣,聞得家中老子身故,星夜要趕回,存下幾百匹布,不曾發脫,急切要投個主兒,情願讓些價錢。眾人中有要買一匹的,有要兩匹一匹的,客人都不肯,道:「恁地零星賣時,再幾時還不得動身。那個財主家一總脫去,便多讓他些也罷。」梁尚賓聽了多時,便走出門來問道:「你那客人存下多少布?值多少本錢?」客人道:「有四百餘匹,本錢二百兩。」梁尚賓道:「一時司那得個主兒?須是肯析些,方有人貪你。」客人道:「便析十來兩,也說不得。只要快當,輕鬆了身子好走路。」梁尚賓看了布樣,又到布船上去翻覆細看,口裡只誇:「好布,好布!」客人道:「你又不做個會頭的,只管翻亂了我的布包,擔閣人的生意。」梁尚賓道:「怎見得我不象個買的?」客人道:「你要買時,借銀子來看。」梁尚賓道:「你若加二肯析,我將八十兩銀子,替你出脫了一半。」客人道:「你也是獃話!做經紀的,那裡折得起加二?況且只用一半,這一半我又去投誰?一般樣擔閣了。我說不象要買的!」又冷笑道:「這北門外許多人家,就沒個財主,四百匹布便買不起!罷,罷,搖到東門尋主兒去。」
梁尚賓聽說,心中不忿;又見價錢相因,有些出息,放他不下,便道:「你這客人好欺負人!我偏要都買了你的,看如何?」客人道:「你真個都買我的?我便讓你二十兩。」梁尚賓定要析四十兩,客人不肯。眾人道:「客人,你要緊脫貨;這位梁大官,又是貪便宜的。依我們說,從中酌處,一百七十兩,成了交易罷。」客人初時也不肯,被眾人勸不過,道:「罷!這十兩銀子,奉承列位面上。快些把銀子兌過,我還要連夜趕路。」梁尚賓道:「銀子湊不來許多,有幾件首飾,可用得着麼?」客人道:「首飾也就是銀子,只要公道作價。」梁尚賓邀入客坐,將銀子和兩對銀鐘,共兌準了一百兩;又金首飾儘教搬來,眾人公同估價,勾了七十兩之數。與客收訖,交割了布匹。梁尚賓看這場交易盡有便宜,歡喜無限。正是:貪痴無底蛇吞象,禍福難明螳捕蟬。原來這販布的客人,正是陳御史裝的。他託病關門,密密分付中軍官聶干戶,安排下這些布匹,先僱下小船,在石城縣伺候。他俏地帶個門子私行到此,聶干戶就份做小郎跟隨,門子只做看船的小廝,並無人識破,這是做官的妙用。
卻說陳御史下了小船,取出見成寫就的憲牌填上樑尚賓名字,就着聶干戶密拿。又寫書一封,請顧僉事到府中相會。比及御史回到察院,說病好開門,梁尚賓己解到了,顧僉事也來了。御史忙教擺酒後堂,留顧僉事小飯。坐司,顧僉事又提起魯學曾一事。御史笑道:「今日奉屈老年伯到此,正為這場公案,要劊個明白。」便教門子開了護書匣,取出銀鐘二對,及許多首飾,送與顧僉事看。顧僉事認得是家中之物,大驚問道:「那裡來的?」御史道:「令愛小姐致死之由,只在這幾件東西上。老年伯請寬坐,容小侄出堂,問這起數與老年伯看,釋此不決之疑。」
御史分付開門,仍喚魯學曾一起複審。御史且教帶在一喚梁尚賓當面,御史喝道:「梁尚賓,你在顧僉事家,幹得好事!」梁尚賓聽得這句,好似春天裡聞了個霹雷,正要硬着嘴分辨。只見御史教門子把銀鐘、首飾與他認臓,問道:「這些東西那裡來的?」梁尚賓抬頭一望,那御史正是買布的客人,嚇得頓口無言,只叫:「小人該死。」御史道:「我也不動夾棍,你只將實情寫供狀來。」梁尚賓抬頭一望,那御史正是買布的客人,嚇得頓口無言,只叫:「小人該死。」御史道:「我也不動夾棍,你只將實情寫供狀來。」梁尚賓料賴不過,只得招稱了。你說招詞怎麼寫來?有詞名《鎖南枝》二隻為證:
寫供狀,梁尚賓。只因表弟魯學曾,岳母念他貧,曰他助行聘。為借衣服知此情,不合使欺心,緩他行。乘昏黑,假學曾,園公引入內室門,見了孟夫人,把金銀厚相贈。因留宿,有了奸騙情。一日後學曾來,將小姐送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