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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有個陳濂御史,湖廣籍貫,父親與顧僉事是同榜進士,以此顧僉事叫他是年侄。此人少年聰察,專好辨冤析枉。其時正奉差巡按江西。未入境時,顧僉事先去囑託此事。陳御史口雖領命,心下不以為然。蒞任一日,便發牌按臨贛州,嚇得那一府官吏尿流屁滾。審錄日期,各縣將犯人解進。陳御史審到魯學曾一起,閲了招詞,又把金釵鈿看了,叫魯學曾問道:「這金釵鈿是初次與你的麼?」魯學曾道:「小人只去得一次,並無二次。」御史道:「招上說一日後又去,是怎麼說?」魯學曾口稱冤枉,訴道:「小人的父親存日,定下顧家親事。因父親是個清官,死後家道消乏,小人無力行聘。岳父顧僉事欲要悔親,是岳母不肯,私下差老園公來喚小人去,許贈金帛。小人員身在鄉,一日後方去。那日只見得岳母,並不曾見小姐之面,這姦情是屈招的。」御史道:「既不曾見小姐,這金釵鈿何人贈你?」魯學曾道:「小姐立在簾內,只責備小人來遲誤事,莫說婚姻,連金帛也不能相贈了,這金釵鈿權留個憶念。小人還只認做悔親的話,與岳母爭辨。不期小姐房中縊死,小人至今不知其故。」御史道:「恁般說,當夜你不曾到後園去了。」魯學曾道:「實不曾去。」
御史想了一回:「若特地喚去,豈止贈他釵鈿二物?詳阿秀抱怨口氣,必然先有人冒去東西,連奸騙都是有的,以致羞憤而死。」便叫老歐問道:「你到魯家時,可曾見魯學曾麼?」老歐道:「小人不曾面見。」御史道:「既不曾面見,夜間來的你女憫就認得是他?」老歐道:「他自稱魯公子,特來赴約,小人奉主母之命,引他進見的,怎賴得沒有?」御史道:「相見後,幾時去的?」老歐道:「聞得裡面夫人留酒,又贈他許多東西,五更時去的。」魯學曾又叫屈起來,御史喝住了。又問老歐:「那魯學曾第二遍來,可是你引進的?」老歐道:「他第二遍是前門來的,小人並不知。」御史道:「他第一次如何不到前門,卻到後園來尋你?」老歐道:「我家奶奶着小人畜信,原教他在後園來的。」御史喚魯學曾問道:「你岳母原教你到後園來,你卻如何往前門去?」魯學曾道:「他雖然相喚,小人不知意兒真假,只怕園中曠野之處,被他暗算;所以徑奔前門,不曾到後園去。」御史想來,魯學曾與園公分明是兩樣說話,其中必有情弊。御史又指着魯學曾問老歐道:「那後園來的,可是這個嘴臉,你可認得真麼?不要胡亂答應。」老歐道:「昏黑中小人認得不十分真,像是這個臉兒。」御史道:「魯學曾既不在家,你的信卻畜與何人的?」老歐道:「他家有個老婆婆,小人對他說的,並無閒人在旁。」御史道:「畢竟還對何人說來?」老歐道:「並沒第二個人知覺。」
御史沉吟半晌,想道:「不究出根由,如何定罪?怎好回覆老年伯?」又問魯學曾道:「你說在鄉,離城多少?家中幾時畜到信?」魯學曾道:「離北門外只十里,是本日得信的。」御史拍案叫道:「魯學曾,你說一日後方到顧家,是虛情了。既知此信,有恁般好事,路又不遠,怎麼遲延一日?理上也說不去!」魯學曾道:「爺爺息怒,小人細稟:小人因家貧,往鄉司姑娘家借米。聞得此信,便欲進城。怎奈農衫藍縷,與表兄借件遮醜,己蒙許下。怎奈這日他有事出去,直到明晚方歸。小人專等衣服,所以遲了兩日。」御史道:「你表兄曉得你借衣服的緣故不?」魯學曾道:「曉得的。」御史道:「你表兄何等人?叫甚名字?」魯學曾道:「名喚梁尚賓,莊戶人家。」御史聽罷,喝散眾人:「明日再審。」正是
如山巨筆難輕判,似佛慈心待細參。公案見成翻者少,覆盆何處不冤含?
次日,察院小開掛一面憲牌出來。牌上寫到:「本院偶染微疾各官一應公務懼候另示施行。本月日。」府縣官問安自不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