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婆子一頭吃,口裡不住的說囉說皂道:「大娘幾歲上嫁的?」三巧兒道:「十七歲。」婆子道:「破得身退,還不吃虧:我是十三歲上就破了身。」三巧兒道:「嫁得恁般早?」婆子道:「論起嫁,到是十八歲了。不瞞大娘說,因是在間壁人家學針指,被他家小官人調誘,一時間貪他生得俊俏,就應承與他偷了。初時好不疼痛,兩三遍後,就曉得快活。大娘你可也是這般麼?」三巧兒只是笑。婆子又道:「那話兒到是不曉得滋昧的到好,嘗過的便丟不下,心坎裡時時發癢。日裡還好,夜間好難過哩。」三巧兒道:「想你在娘家時閲人多矣,虧你怎生充得黃花女兒嫁去?」婆子道:「我的老娘也曉得些影像,生怕出醜,教我一個童女方,用石榴皮、生礬兩昧,煎湯洗過,那東西就揪瘡緊了。我只做張做勢的叫疼,就遮過了。」三巧兒道:「你做女兒時,夜間也少不得獨睡。」婆子道:「還記得在娘家時節,哥哥出外,我與嫂嫂一頭同睡,兩下輪番在肚子上學男子漢的行事。」三巧兒道:「兩個女人做對,有甚好處?」婆子走過三巧兒那邊,挨肩坐了,說道:「大娘,你不知,只要大家知音,一般有趣,也撤得火。」三巧兒舉手把婆子肩胛上打一下,說道:「我不信,你說謊。」婆了見他欲心己動,有心去挑撥他,又道:「老身今年五十二歲了,夜間常痴性發作,打熬不過,虧得你少年老成。」三巧兒道:「你老人家打熬不過,終不然還去打漢子?」婆子道:「敗花枯柳,如今那個要我了?不瞞大娘說,我也有個自取其樂,救急的法兒。」三巧兒道:「你說謊,又是甚麼法兒?」婆子道:「少停到床上睡了,與你細講。」
說罷,只見一個飛蛾在燈上旋轉,婆子便把扇來一撲,故意撲滅了燈,叫聲:「阿呀!老身自去點燈來。」便去開樓門。陳大郎己自走上樓梯,伏在門邊多時了。一都是婆干預先設下的圈套。婆子道:「忘帶個取燈兒去了。」又走轉來,便引着陳大郎到自己榻上伏着。婆子下樓去了一回,覆上來道:「夜深了,廚下火種都熄了,怎麼處?」三巧兒道:「我點燈睡?慣了,黑魆魆地,好不怕人!」婆道:「老身伴你一床睡何如?」三巧兒正要問他救急的法兒,應道:「甚好。」婆子道:「大娘,你先上床,我關了門就來。」三巧兒先脫了衣服,床上去了,叫道:「你老人家快睡罷。」婆子應道:「就來了。」卻在榻上拖陳大郎上來,赤條條的聳在三巧兒床上去。三巧兒模着身子,道:「你老人家許多年紀,身上恁般光滑!」那人並不回言,鑽進被裡,就捧着婦人做嘴,婦人還認是婆子,雙手相抱。那人要地騰身而上,就千起事來。那婦人一則多了杯酒,醉眼膜隴:二則被婆子挑撥,春心飄蕩,到此不暇致詳,憑他輕薄:
一個是閏中懷春的少婦,一個是客邸慕色的才郎。一個打熬許久,如文君初遇相如:一個盼望多時,如必正初諧陳女。分明久旱受甘雨,勝似他鄉遇放知。
陳大郎是走過風月場的人,顛鸞倒風,曲盡其趣,弄得婦人魂不附體。雲雨畢後,三巧兒方問道:「你是誰?」陳大郎把樓下相逢,如此相幕,如此苦央薛婆用計,細細說了:「今番得遂平生,便死瞑目。」婆子走到床間,說道:「不是老身大膽,一來可憐大娘青春獨宿,二來要救陳郎性命。你兩個也是宿世姻緣,非千老身之事。」三巧兒道:「事己如此,萬一我丈夫知覺,怎麼好?」婆子道:「此事你知我知,只買定了暗雲、暖雪兩個丫頭,不許他多嘴,再有誰人漏泄?在老身身上,管成你夜夜歡娛,一些事也沒有。只是日後不要忘記了老身。」三巧兒到此,也顧不得許多了,兩個又狂蕩起來,直到五更鼓絶,天色將明,兩個幾自不捨。婆子催促陳大郎起身,送他出門去了。自此無夜不會,或是婆子同來,或是漢子自來。兩個丫鬟被婆子甜話兒偎他,又把利害話兒嚇他,又教主母賞他幾件衣服,漢子到時,不時把些零碎銀子賞他們買果兒吃,騙得歡歡喜喜,己自做了一路。夜來明去,一出一入,都是兩個丫鬟迎送,全無阻隔。真個是你貪我愛,如膠似漆,勝如夫婦一般。陳大郎有心要結識這婦人,不時的制辦好衣服、好首飾送他,又督他還了欠下婆子的一半價錢。又將一百兩銀子謝了婆子。往來半年有餘,這漢子約有千金之費。三巧兒也有三十多兩銀子的東西,送那婆子。婆子只為圖這些不義之財,所以肯做牽頭。這都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