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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中郡,本附庸國,屬蜀。周赧王年,秦惠文王置郡,因水名也。漢有二源,東源出武都氐道漾山,因名漾,《禹貢》「導漾東流為漢」是也;西源出隴西西縣れ塚山,會白水,經葭萌入漢。始源曰沔,故曰「漢沔」。在《詩》曰:「滔滔江漢,南國之紀。」其應上昭于天。又曰:「惟天有漢」。其分野與巴、蜀同占。其地東接南郡,南接廣漢,西接隴巴、陰平,北接秦川。厥壤沃美,賦貢所出,略侔三蜀。
六國時,楚強盛,略有其地,後為秦,恆成爭地。漢高帝既克秦,獲子嬰,項羽封高帝為漢王。王巴蜀三十一縣。帝不悅。丞相蕭何謀曰:「雖王漢中之惡,不猶愈于死乎?且語曰『天漢』,其稱甚美。夫能屈于一人之下,則伸于萬乘之上者,湯、武是也。願大王王漢中,撫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帝從之,都南鄭。及項籍弒義帝,高帝東伐,蕭何常居守漢中,足食足兵。既定三秦,蕭何鎮關中,資其眾,卒平天下。以田叔為漢中守。屬縣十二,去洛一千九十一里。叔既饋以軍餉,又致名材立宮室,帝嘉之。後為魯相。然以帝業所興,不封藩王。
自叔之後,世修文教,有ㄈ儻之士,異人並挺。鄧公抗言于孝景之朝,以明忠枉之情。張騫特以蒙險遠,為孝武帝開緣邊之地,賓沙越之國,致大宛之馬,入南海之象,而車渠、瑪瑙、珊瑚、琳碧、寶、明珠、玳瑁、虎魄、水晶、琉璃、火浣之布、蒲桃之酒、筇竹、醬,殊方奇玩,盈于市朝,振揚威靈,被于幽裔。遂登九列,杖節綉衣,剖符博望。谷口子真秉箕潁之操,湛然嶽立,不營不求,德聲邁流。楊王孫應至人之概。
自建武以後,群儒修業,開按圖緯,漢之宰相當出坤鄉。於是司徒李公屢登七政,太尉子堅弈世論道。其璋瑚璉之器則陳伯台、李季子、陳申伯之徒,文秀瑋曄。其州牧郡守,冠蓋相繼,于西州為盛,蓋濟濟焉。
莽時,公孫述據蜀,跨有漢中,當秦、隴之徑,每罹于其害。
安帝永初二年,陰平、武都羌反,入漢中,殺太守董炳,沒略吏民。四年,羌復來。太守鄭廑出屯褒中,欲與羌戰。主簿段崇陳諫,以為但可堅守,來虜乘勝,其鋒不可當。廑不從,戰,敗績。崇與門下史王宗、原展及崇子勃、兄子伯生力戰捍廑,並命。功曹程信素居守,馳來赴難,冒寇殯殮廑。虜遂大盛。天子乃拜巴郡陳禪為漢中太守。虜素憚禪,更來盤結。禪知攻守未可卒下,而年荒民困,乃矯詔赦之,大小咸服。既誅其亂首,天子善之,徙禪左馮翊太守。程信怨恥,乃結故吏冠蓋子弟嚴孳、李容、姜濟、陳巴、曹廉、勾矩、劉旌等二十五人,誓志報羌,各募壯士,預結同死以待寇。太守鄧成命信為五官,孳等門下官屬。元初二年,羌復來,巴郡板救之。信等將其士卒力奮討,大破之。信被八創,二十五人戰死。自是後羌不敢南向。五年,天子下詔褒嘆信、崇等,賜其家谷各千斛,宗、展、孳等家谷各五百斛,列畫東觀。每新太守到,必先存問其家。以羌畏服陳禪,拜禪子澄漢中太守。
漢末,沛國張陵學道于蜀鶴鳴山,造作道書,自稱「太清玄元」,以惑百姓。陵死,子衡傳其業。衡死,子魯傳其業。魯字公祺,以鬼道見信于益州牧劉焉。魯母有少容,往來焉家。初平中,以魯為督義司馬,住漢中,斷穀道。魯既至,行寬惠,以鬼道教。立義舍,置義米、義肉其中,行者取之,量腹而已,不得過。過多雲鬼病之。其市肆賈平亦然。犯法者三原而後行刑。學道未信者謂之「鬼卒」,後乃為「祭酒」。巴、漢夷民多便之。其供道限出五斗米,故世謂之「米道」。
扶風蘇固為漢中太守,魯遣其黨張修攻固。成固人陳調素遊俠,學斃蕤,固以為門下掾。說固守捍禦寇之術,固不能用,逾牆走,投南鄭趙嵩,嵩將俱逃。賊盛,固遣嵩求隱避處。嵩未還,固又令鈴下偵賊。賊得鈐下,遂得殺固。嵩痛憤,杖劍直入。調亦聚其賓客百餘人攻修,戰死。魯遂有漢中。數害漢使,焉上書言「米賊斷道」。
至劉焉子璋為牧時,魯益驕恣,璋怒。建安五年,殺魯母、弟。魯說巴夷杜、樸胡、袁約等叛為讎敵。魯時使使漢朝,亦慢驕。帝室以亂,不能征,就拜鎮民中郎將,漢寧太守。不置長吏,皆以祭酒為治。璋數遣龐羲、李思等討之,不能克。而巴夷日叛,乃以羲為巴西太守;又遣楊懷、高沛守關頭。請劉先主討魯。先主更襲取璋。
二十年,魏武帝西征魯,魯走巴中。先主將迎之,而魯功曹巴西閻圃說魯北降歸魏武:「贊以大事,宜附;不然,西結劉備以歸之。」魯勃然曰:「寧為曹公作奴,不為劉備上客!」遂委質魏武。武帝拜魯鎮南將軍,封襄平侯,又封其五子皆列侯。
時先主東下公安,巴漢稽服。魏武以巴夷王杜、樸胡、袁約為三巴太守;留征西將軍夏侯淵及張、益州刺史趙等守漢中,遷其民于關隴。
二十四年春,先主進軍攻漢中,至定軍。淵、、來戰,大為先主所破,將軍黃忠斬淵、首。魏武帝復西征先主。先主曰:「孟德雖來,無能為也,我必有漢川矣。」先主遂為漢中王。將還成都,當得重將以鎮漢中,眾皆以必張飛,張飛心亦自許。先主乃以牙門義陽魏延為鎮遠將軍、漢中太守。先主大會群臣,問延曰:「今委卿以漢中,卿居之若何?」對曰:「若曹操舉天下而來,請為大王拒之;若偏將十萬而來,請為大王吞之。」眾壯其言。